周文忽然发现，
吃过，见过，也是有弊端的。
好比一件礼物，比如蛋糕。
在盒子还没有打开的时候，人们通常是能忍得住的。一旦打开了，面对香甜丝滑的美味蛋糕，很少有人能忍得住不去下手，尤其是那些吃过的主儿。比如像周文这样的，一个来自二〇二四年的中男，又是厮混在商场的经年老鬼，面对的还是李妙妙这样的前世老情人……
若非半路杀出个女房东，大概率会玉钗重合镜重圆，只羡鸳鸯不羡仙了。
而李妙妙就不同了。
她虽爱煞周文，又有自学经历，但毕竟尚未真个实践过，对于某些乐事仍处于叶公好龙阶段，挨挨擦擦的已足够满足，更进一步的愿望并不太强烈，甚或还有些许恐惧也说不定。
如此一来，对比周文自然有优势。
所以，她说“能忍”大概率是真能。
面对如此局面，某人徒唤奈何，
周文心里禁不住的暗想：这李妙妙不会真是重生回来，找老子要债的吧？
活冤家呀这是。
“合着把鱼钓上来你就不管了呗？”
“那天某人说啥来着？”
李妙妙开始翻旧账：“什么‘身无分文，地无立锥’，什么‘前途混沌’，什么‘不尊重’，什么‘自立’，什么‘能够养你的时候’……吧啦吧啦的，那叫一个能说，我可是记得清楚滴很，好话都让你给说尽了，怎么，现在都忘了？”
这是记仇了呀。
没想到啊，九七年的回旋镖真快。
话说这是第几记回旋镖了？
周文摇头，感觉算不清楚了。
“那总得有个时候……”
话刚出口，周文忽觉有些熟悉。
果然！
李妙妙“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报应来得真快。
“要不到我爸答应……”李妙妙忽然停住。这个似乎有些难，不能作茧自缚。
“那个，人家想想再告诉你好了。”
得，希望渺茫，可谓遥遥无期。
“想”是个很主观的词儿，仅一句“人家还没想好呢”，就能拖你很长时间，胖的拖瘦，活的拖死，到得终于“想好了”的时候，还另有一个关于具体标准的问题，那就更宽泛了。
好吧，那咱就来日方长吧。
福利的事儿……有机会再说吧。
目前还是集中精力先挣钱，那才是实现人生各种自由的最大依仗呢。
葛大爷说过：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是万万不能的。周文觉得太保守了。
大美利坚主导的蓝星世界里，社会已经严重达尔文化，钱就是万能的，能更改世间的一切规则。如果不能，那就是钱不够。他过来的那年代，各种难以理解的怪现象，最后都能用利益分析。
人类社会，利益勾连一切。
九七年的华夏，正往那条路狂奔呢。
“那驾照的事儿……”
福利既无指望，周文退而求其次。
“办着呢，快了，蚊子你别急啊。”
李妙妙摸摸胸口那里藏着的驾照，觉得还是等等再给。周文若是晚上去跑车，谁来陪她呢？大晚上，还那么冷……
“催催，我得尽快挣钱养你呀。”
“用钱我先借给你呗，记账就行。”
好你个李妙妙，后世资本家吃人的那一套，你竟无师自通，玩得溜呀你！
从菜市场回来，需要从葛庄过。
两人边聊边走，边走边聊，走到葛庄路口的时候，周文见苟老板的凉皮店居然关着门，很稀欠的没有营业，心中颇有些奇怪，正琢磨着那苟老板是不是听话真的跑去检查身体了，李妙妙见了，随口说道：“表舅住院了。”
“啊？真的呀？”
周文一脸的惊愕，半真半假。
李妙妙好像并不怎么伤感。
她只随意解释说：
“胃肿瘤，不过还没癌变，能治。表舅说托了你的福，要感谢你呢。蚊子，你咋知道表舅的胃有毛病呢？”
周文忙抛出想好的理由。
“话赶话呗，你表舅说我暴饮暴食伤胃，我觉得凉皮店全天营业，饮食肯定不规律，就劝他去检查身体。其实就是找借口怼他，哪想到竟是真的呢？”
苟老板前世死在胃肿瘤上这件事，周文是不会说的，说了也没人会信。
至于他儿子和隔壁老王的关系……
当然就更不会说了。
“还好是良性。”周文做庆幸状：“要不就吃不到他的凉皮了，怪可惜的。”
“凉皮有啥好吃的，尤其炒的，都是油，你以后少吃些。”管家婆上线。
“听你的。”
李妙妙很有成就感的笑了。
路过一个报亭，周文停下。
“你等下，我去买份报纸。”
“给我捎一本知音。”李妙妙说。
“咋看那玩意儿，不许看。”
“我就看。”
“都是编出来骗人的。”
“人家就是爱看嘛，对了，还有读者文摘。”李妙妙继续加码。
“我看你是没救了。”
“为啥？”
“一个编织小女人爱情幻梦塑造恋爱脑，一个灌输资本主义世界一切都美好的世界观，其实没有一个是真的，全都是胡编乱造，编出来哄孩子玩呢。”
“你嘴巴真毒。”
“那我问你，苍蝇会采蜜你信吗？”
“我只是读书少，又不傻。”
“所以呀，这就是那文摘上说的。”
“啊？”李妙妙难以置信。
说着话，周文随手拿起一份晚报，只略略的一翻，当即就满脸黑线。
“咋的了？”李妙妙问。
“没啥。”
周文放下报纸，杂志也不打算买了，“忽然想起还有很多事做，咱回。”
“给人家看看嘛。”
李妙妙跳下车，抢过报纸自己看。
“哈哈哈……”小女人笑弯了腰。
只见报纸上有篇配图文章，那题目赫然是：男人之耻——迎宾路上惊现行走的水果货架，路人纷纷斥为男人之耻。本报记者于昨日发回电讯，据悉，10月26日下午16时许……
李妙妙豪气的一挥手：
“老板，这报纸我全买了。”
周文回头抱怨：“闲的吧你。”
“留着做纪念，哈哈哈……”
报纸五毛一份，李妙妙甩下10元钱，买完了剩下的全部二十份报纸。
“哟，介是谁呀，妙妙，介小白脸就是你那个相好？看着也不咋样嘛，一个臭蹬三轮儿的就把你迷成介样啊。”
胡同口忽地窜出来条狗，拦车前。
周文定睛看过去，啊哟……
竟是个人诶！介人咋这副模样呀？
李妙妙却已变身。
她放下报纸，指着来人破口大骂：
“黄世杰，嘴里吃屎了吧，脑浆子摇匀了再说话，自己活得咸鸭蛋一样，还嫌弃别人蹬三轮儿？‘看着不咋样’……瞧把你嘚瑟的，撒泡尿自己照照，金链子，大手表，尖头皮鞋，腋下夹包，浑身瘦得没有二两肉，细狗一样的人，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你凭啥？”
被触及逆鳞，妙妙姑娘火力全开。
“你就一垃圾！扔土里都分解不了的垃圾！今年都二十五了吧，半截子都入土的人，你说你闲不闲，啊，是猪油蒙了心，还是脑子勾了芡了，老娘都二十了，找个相好怎么了？关你屁事儿！我爹都不敢管，你瞎哔哔个啥？”
停了停，似乎还是觉得不解恨。
李妙妙又说：“黄世杰，你说你一个小学都没毕业的二流子，斗大的字认识不了一箩筐，装什么天津人呐，电影看多了吧你，想学人家天津人？听着也不像啊。麻溜滚回去刷刷牙吧，嘴臭成介样，狗吃你，都得就蒜。”
两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李妙妙。
周文都看愣了，心想：
这丫头是一点面子没给人留啊。
再看李妙妙：
双手叉腰，一口气骂了这么久，小女人脸色涨红，胸脯起伏，那小模样……
真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