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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青春段落 辛金 7775 2025-08-18 10:18

  来农场帮三夏贺雷新悟

  奉军令硬六连苏南助收

  今年农场的小麦成熟得特别早,不到阴历五月,麦子全熟透。农场里人手不够用,军首长命令从各个连队抽人员火速增援。

  六连接到助收的命令,连首长决定除一小部分人留守外,其余人员去农场收麦子。连党支部研究决定,利用部队至农场的这段千里路程,进行一次急行军拉练训练,以此锻炼增强每个战士的整体素质,检查耐力和战斗力。

  连首长原本留贺雷留守,他得知要去农场助收的消息,觉得这是个锻炼人的好机会,随即向党支部递交请战书,再三要求去农场劳动。连首长研究批准他的请求,贺雷做好出发前的准备工作。

  陈革命怕吃苦,不愿去农场。他认为去农场劳动,是对政治思想表现不好,世界观改造不彻底的人一种惩罚,地方上的“走资派”不都下放劳动改造,有问题的干部发配五七干校去受苦,还有连首长不也把调皮捣蛋的兵送农场劳动吗!俺是积极分子、标兵,怎能跟那些表现不好的人同流合污,一起去劳动改造呢!陈革命想躲避去农场,写申请找沈指导员要求留守。

  沈指导员听陈革命摆诸多留下的理由,沉思片刻说:

  “革命同志,不知你思想咋想的?别的同志认为助收是锻炼人的大好机会,唯恐去不成,纷纷写决心书请战要求去农场劳动锻炼,唯独你写申请书要求留下来,放弃这次锻炼机会。革命同志,任何人都需要改造,需要锻炼,需要到艰苦的环境中磨练,典型、积极分子更不例外,只有常磨砺,方能永葆青春。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你思想上做好留或去两种准备吧!”

  陈革命的要求没得到沈指导员的支持,心里闷闷不乐。其他同志按要求在做去农场的准备工作,陈革命却在床上睡大觉。

  六连接到命令,翌晨部队出发。晚饭后,战士自由活动。贺雷来到矿上,安排好下段工作,去看曾期父女。自打父女俩恢复工作后,他还没去看望过他们,不知工作上生活上有没困难。贺雷来到曾期家,正巧父女俩在家休班。曾冬华听贺雷明天就要去农场劳动,未曾说话先涨红了脸,用几分像母亲,几分像爱人的口气说:

  “农活很重,干活儿要悠着点劲儿,别逞强,累伤筋骨可不是玩的。夏季天气炎热,多注意身体,干完活儿别用冷水冲凉,激着身子会落下病根。晚间夜风凉,睡觉别凉着。远离父母,远离亲人,自己照顾好自己。得空长来信,别叫人挂念……”

  贺雷听着曾冬华的嘱咐,心里热乎乎的。面对关心他的女孩儿,他心跳脸红,不住地点头应允。贺雷告别曾期父女回到营房,刚好熄灯号吹响。

  六连帮助的农场,在苏南地区,属军区管辖的大农场,距河淮市约上千里路程,一路需翻山越岭,涉水过河,途中的困难难以想象。何连长命令全连将士全副武装,以急行军的速度拉练去农场。凌晨,起床号响起,大家饱饱地吃顿早饭,何连长一声令下,部队迎着朝阳出发了。

  队伍一字拉开,排连着排,班接着班,将士们一个跟一个,宛如一条游龙,在云雾中游行。大约走出约三四十里路程,天公不作美,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刚开始,小雨虚无缥缈,雨点儿飘飘洒洒从空中坠落,落到将士的脸上,感到湿乎乎的。后来,小雨点儿渐渐变大,逐渐连成雨线,像春蚕吐的丝,很细,很柔…从空中飘落在将士们的身上,脸上,田野里……雨丝柔柔的,绵绵的,像少女的手抚摸在每个将士的脸颊上,使他们心里甜丝丝美滋滋的。在“丝网”里行军,没了烈日当头照的酷热,比晴日里多许多风趣儿。可是,再后来雨越下越大,由小雨变成中雨,大雨;春蚕吐丝也换成张着大口行云布雨的蛟龙。大雨给行军带来诸多不便,让将士们吃尽苦头。雨,像是倒扣的水盆儿,倾盆而下。雨点儿形成雨涟,雨涟组成一张巨大的“网”,急行军的将士像在那巨大的“网”里挣扎的小动物……

  雨,还在一刻不停地倾盆而下,头顶不时传来雷公电母的怒吼声,像是要把那张大“网”给撕碎似的。一道道闪电,一个个霹雷,又像是在迎接凯旋归来的将士而施放的礼炮声声。有位战士风趣地说:

  “嗨,我们真威风啊!玉皇大帝在放礼炮欢迎我们哩!”

  另一位战士说:

  “还有七仙女为我们送行的眼泪洒遍我们的全身,多幸福啊!”

  贺雷望着烟雨飘渺中的旷野和群山,觉得在风雨里行走,欣赏雨中大自然的风光,也是一种享受。使他想起杜牧的一首诗: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早晨将士刚出发时,脚下的路尘土飞扬,现在经雨水的滋润,像泼一层润滑剂,一不小心准摔个跟头。再后来,雨水浸透泥土,路面虽不那么滑,却变成泥泞。路,更难行走。将士举步维艰,一脚踩下去泥浆四浅,一步一个泥窝,脚刚刚从泥窝里拔起,瞬间泥水溢满脚坑。将士身上的雨衣,抗不住风雨交加的进攻,早败下阵来,顺从地随风摆动,不为将士挡风遮雨,个个身上全湿透。刚才行军还热得满头大汗的将士,此刻被雨水一激,一身鸡皮疙瘩,浑身直发冷。体质弱些的,开始发烧咳嗽起来。刚下雨时,雨给将士们带来的凉爽惬意,此刻也飞到九霄云外。将士在泥泞中挣扎,前进缓慢。沈指导员带领几个战士搞宣传鼓动工作,把行军中的好人好事儿,编成快板,为雨中的将士加油鼓劲;快板声声,雷声隆隆,二者交织在一起,奏出一曲和美动听的交响曲儿。

  这里的山路晴天路面硬得像石头,用镐刨,用镢锛,运力使劲下去,也只能锛出个小坑坑;一旦遇雨天,“石头”像面包,见水就软,软得像棉花团儿,像纸浆,脚刚踩上就被陷下去。

  南方的天,孙猴子的脸,变化无常。刚才天空还晴朗朗的,骄阳高悬,一阵风吹来,不知从哪儿飘来几片乌云,霎时就是一场倾盆大雨。南方人出门时,不管天气如何,先带上把雨伞防备;北方人来到南方哪知这习惯,往往被浇成落汤鸡。南方人打趣北方人说:“北方人,好大胆,出门竟敢不带伞。”

  贺雷的鞋被泥粘掉数次,幸亏又找回来。对付这样的泥路,只有高腰解放鞋好使,鞋腰包裹住整个脚踝部,又有鞋带子勒紧系牢,多深的泥水也不会粘掉。可是,这种鞋型生产量很少,大多数战士都不具备。熊天碧的鞋粘掉一只,怕耽误行军没再找回,只好换上备用的。一路上,将士们共摔多少次跤,谁也记不清,却个个成了泥猴子。时近中午,队伍经过一个打谷场,见场内西北角上有六间草房子,何连长命令队伍停止前进,派出人员与当地社员联系,利用打谷场上的草房子进行休整,令炊事班埋锅造饭。

  草房内堆着些稻草,疲惫不堪的战士哪还顾脚上的泥身上的水,横七竖八地卧倒在草堆里喘息。

  炊事班的同志最辛苦,他们同样和其他人一样负荷行军,可部队停下来休息时,他们要忙着埋锅造饭,一刻也不得闲。炊事班长带领火头军一阵忙活过后,架好大锅,找来干柴,弄来净水,淘米下锅,一个战士点火烧起火来。贺雷见炊事班辛苦,带领两个战士来帮厨,不一会儿饭烧成,热气腾腾香喷喷的大米饭和雪菜炒青豆的清香,勾起每个人的食欲,大家风扫残云般吃光所有饭菜。大家边吃边夸炊事班的同志有本事儿,技术过硬,在这么大的雨里做饭,真得动一番脑筋才行。后来才知道,炊事班的同志是用雨衣撑着挡雨水做熟的饭菜。

  何连长夸炊事班的同志能干,他和沈指导员商量,决定对炊事班口头嘉奖一次。

  炊事班的同志望着战友狼吞虎咽的香甜相,听着连首长和同志们的夸奖,糊满泥浆的脸庞笑得像朵朵花儿。

  开过饭,雨好像没有要住的迹象。何连长看了看表,又望了望天,随即一声令下,带领队伍奔入大雨之中,消失在茫茫的原野里。四天后,六连的将士们一个不少的,如期赶到农场。

  农场坐落在绿树成荫,碧水环抱的小村庄旁。小村庄周围,柳丝抚面,小桥流水,碧波粼粼,小荷初露。乃是:三面碧水四面柳,稻香鱼肥景色新;不是苏杭,胜是苏杭,好一派江南水乡的美丽风光啊!

  从村边往外,是汪汪水田,金灿灿的稻,田间有社员在劳作。这里农民以种植水稻为主,部队农场则以小麦为主水稻为辅。站在村口,举目远眺,一望无垠的金波碧海,麦浪滚滚,稻花飘香,一派丰收的景象。这正是:桃儿红,杏儿黄,磨镰霍霍过麦芒(麦秋)的季节。

  六连助收的农场是二分场。农场里简陋的二十多间低矮的房子,样式与周围的民居没什么两样。出农场的大门就是水,水连着村庄,连着原野,绕村日夜不停地流淌。这里农家吃水很方便,在地上挖个坑,转眼间坑里传满清澈透亮的泉水。用手捧起泉水送到嘴边,甘甜可口,似甘露,似琼浆玉液。当地老乡说这水质好,它能清肝润肺,安神补脑,开胃明目……

  六连来到农场第二天上午,何连长从生产指挥部领回任务,全连将士为机械作业做准备工作,具体任务用镰刀开出一条机械通道,好使大型联合收割机大显身手。咋一听这任务简单,不就是拿镰刀割麦子嘛,割麦刈稻方法同出一辙,南方人北方人谁没干过!可是,当他们排队来到田间,举目望去无边无际的麦海,心里先怯三分。将士抱着麦垄不停地割一天,累得腰酸背痛,筋疲力尽,抬头望望麦垄继续往前延伸,不见何处是尽头。大家累极了,直起腰望着前方的麦垄叹息,再也鼓不起劲来。当休息哨声响起时,人们又有了活力,唧唧喳喳说笑不止。

  来农场劳动的人很多,也很杂。像六连将士来助收称为“短工”。“短工”很多,场房里,临时搭建的帐篷里,都住满人,仍住不下,有的连队只好住进生产队的库房里。长期在农场驻守的战士,属农场里的“长工”,他们入伍后就来农场,陪伴农场一路走来,对劳动已习以为常。“长工”是农场的管理者,不参加直接收割运输工作,只负责机械农具仓库管理和后勤保障等工作。“长工”对助收的大部队似乎没感到喜悦,他们知道,不管助收的人来多少,只要自己不复员不调走,都得在农场干活儿,不像来助收的人,能盼着早些结束回去。所以,助收大部队的到来,“长工”表情麻木,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农场里还有一支生力军,高校毕业的学生,他们属“临时工”。这批学生毕业后来农场劳动锻炼,接受再教育。这批学生对助收部队有着极大的兴趣,大家相互串门,交谈,互借东西,交往频频。他们对部队充满好奇,愿意和战士交往,打听部队上的事儿,很快学生和战士混熟成为好朋友。大学生的任务和六连一样,这又使相互之间有更多的接触和更多的共同语言,在一起像是有说不完的话题。

  六连东边的邻居是从上海交通大学来的大学生。刚来没几天,贺雷已与他们混熟。在劳动之余,贺雷经常到邻居那侃大山,听他们讲高校里一些趣事儿,聊些贺雷渴望的知识。有一位大学生叫沈大华,两米出头的个头,谁见他都以为他准是运动明星。可是,他根本不爱体育,从没见他去过农场里唯一的一个篮球场打球,或出去跑操锻炼,闲暇时只是宅在屋里看书。沈大华不但个头高大,而且还长一张黝黑偏长的脸,乍一看奥巴马似的。据说他是高干子弟,父亲是解放军某部的高级将领。他大学毕业来参军,分配到南京军区某部。部队首长鉴于他父亲的问题,在他没穿上军装之前,先让他来农场劳动锻炼,据说那些大学生在农场锻炼后都要参军分到连队的。

  沈大华要比贺雷早来半个月,收麦前的准备工作,都让这些“临时工”给干了。当贺雷第一眼看到他们时,他们已被强紫外线弄成一副黑红的脸膛。

  沈大华的性格有些孤僻,不大爱讲话,不愿和人交往,劳动间休息,他总是离开人群一个人远远地独自坐着,眼望着远方的天际沉思。谁讲个笑话想逗他乐,大伙儿笑得前仰后合,可他的脸上始终不会爬上一丝笑容。有人传说,他是因老爸的事儿精神上受到刺激,患上了抑郁症。

  东边的“邻居”像块磁铁吸引着贺雷,使他总爱去“邻居”那串门儿。贺雷非常渴望上大学,在他的心里很崇拜大学生,敬佩他们见多识广,知识渊博。与大学生短暂的接触,使贺雷懂得不少的知识,长不少见识,这又勾起他的大学梦。他心里羡慕这些大学娇子,叹息自己的命运不及,无机会圆大学梦。可是,现在能从大学生那里知道些大学里的事儿,贺雷心里也觉得十分满足。与大学生接触他才觉得自己的知识非常匮乏,许多知识闻所未闻,自己实属地道的井底之蛙。知耻而后勇,他求知若渴,这更加激起他对上大学的强烈渴望。

  两个星期后,麦收任务基本结束。这半个月,天很争气,一直是响晴天。天好人多,手割肩挑与机械化相结合,田里的麦子转眼间粒粒归仓。六连接到命令,来助收的部队全部撤离农场,接下来的扫尾工作和夏种夏管,由农场里的“长工”和“临时工”们来完成。

  六连撤离的时间定在夜间零点。不知上级首长为何要为六连选择这么个出发时间点,弄得全连将士前半夜不能睡觉,打好被包干等着出发。其实去掉蚊帐,想睡也睡不成,蚊子在空中像全天候飞机嗡嗡盘旋,趁谁防备松懈俯冲下来叮一口,撵走一拨又来一拨,防不胜防。蚊、人大战,蚊方损失惨重,无数蚊子以粉身碎骨的代价,换来战士们一丁点血液,没等吸收消化随即便牺牲在人的手掌下。以身殉职的蚊子没了知觉,再听不到同类们为失去它们而发出的悲哀声声;“负伤”的战士,伤处奇痒难忍,越抓越痒,抓破又疼起来。

  午夜,部队准时出发。部队出发不久,上半夜人、蚊大战没合眼的将士们,此刻再也坚持不住,开始打瞌睡。贺雷紧跟在熊天碧身后走着,没走上两公里,眼皮开始打架,头脑阵阵犯迷糊,行进中不知不觉地被瞌睡虫俘虏……

  贺雷做梦被推荐去上大学,战友们、冬华姐、白小川、贺富年来送他去学校。大家边走边议论他,羡慕他、鼓励他。贺雷心里抑制不住兴奋和喜悦,不停地挥手与战友告别,与曾冬华再见。白小川和他来到上海,面对高楼林立,大厦遍布,人头攒动的大上海,俩人不知去何处找上海交大。当他们正为难之际,沈大华满面笑容地出现在他们面前。沈大华领他们来到一座古色古香的大门前,这地方像是传说中的皇城故宫。他和小川紧跟在沈大华身后走进大院,见院内又是一番景色,假山巍峨,奇石嶙峋,林荫曲径通幽,到处是欢笑的人群。突然,小川放开歌喉高唱: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我家就在岸上住/听惯了梢公的号子/看惯了船上的白帆……人们随着她那委婉动听的歌声翩翩起舞……贺雷也随小川唱啊,跳啊!突然,嘭!贺雷觉得前额被什么东西敲疼,随即听见有人吼道:

  “贺雷,你小子不好好走路,拿头撞我的枪干什么?想和它比比是它硬,还是你的脑壳硬不是?”熊天碧边走路边埋怨道。

  贺雷从梦中惊醒,原来刚才自己是在做梦。他不可思议的是明明自己在走路,怎么还能睡觉,还能做美梦?他没了瞌睡,无精打采地走着。他心里似乎在记恨老熊,怨老熊搅了美梦。他想起上小学时的一篇课文,课文标题已记不得,只记得讲述红军长征的故事儿…地面上有蒋介石的几十万军队尾追堵截,空中有飞机狂轰滥炸,红军战士不是行军,就是打仗,艰苦极了。红军战士没时间吃饭、休息,只好边行军边睡觉…..当时,贺雷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边行军边睡觉的事儿。可刚才他亲身经历了,不但能睡觉,而且还能做梦!

  六连将士回到营房,何连长宣布部队放假两天,让将士们好好休息,恢复体力,迎接新的任务。同志们利用休息时间处理个人的事儿,有的写信,有的洗补衣服,有的看书写心得笔记。有几个战士没事儿干,扎堆吹牛、抬杠、侃大山,争论得面红耳赤的。

  贺雷来邮局把写给父母和沈大华的信寄出,然后来新华书店买几本高中辅导材料。当天晚上,他在日记里写道:

  妙龄青春十来年,百年人生弹指间;

  少年勤奋早立志,岁月蹉跎从头难;

  建功立业竭尽力,只争朝夕莫等闲;

  待到耄耋回首看,无愧人生乐无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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