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厉害的考生，四书五经竟然答的如此完美，我阅卷几十年，从来没有想到一个童生考生里面能够出现这么完美的答案，恐怕是出题的考官怕是都无法回答的如此完美吧！”

　　“你们快看这首诗，春江花月夜，‘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好强大的画面感啊，我仿佛看见潮水连成一条线冲入大海，在这海面与潮水的结合间有一轮明月升起…这究竟是哪里来的句子，仅仅是第一句就让我忘乎所以……”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妙啊，简直太妙了！”

　　“这首诗简直就是神来之笔，哪怕是在场的我们都无法写出其中五分之一的水平，这只不过是童生考试啊，你管这叫童生考生里面能够写出来的水平？不知道的人怕是以为这是举人科举！”

　　“春江花月夜，这首诗可以流传千古，绝对的大家之作，凭借这一首诗，青史留名不难！”

　　有个官员看着答卷都在发抖，激动中有些怀疑人生：“最后的算术题也是全对，没有一题出错，这简直就是完美，纵观整张试卷，这张答卷没有一点错误，绝绝对对的无懈可击啊……”

　　陈浩然疑惑道：“怎么可能如此完美，该不会是作弊了吧？如果不是作弊，我想象不到怎么可能写出这种标准的答案。”

　　有人回答道：“座师放心，在朝廷的新政下，这次考试的监考力度无比严格，各个地方都有人巡逻，根本不可能出现作弊。”

　　几个官员更加震惊了，还在不断的赞叹：“你们注意一下这位考生的字迹，字体温柔多变，端正有骨，明显已经具有特殊形体，不属于景国如今存在的任何字体，已经自成一派风格……”

　　“虽然字体暂时还有一些青涩，但是假以时日，绝对可以拥有大家风范，开创一个新的流派！”

　　几个官员不断发出惊叹声，嘴里的夸赞就没有停过。

　　他们忍不住翻开考卷，查看考生名字，发现这位考生名叫“周玄”。

　　这个名字十分陌生，闻所未闻，绝对不是来自于熟知的那几个大家族。

　　也就是说，这位考生，乃是地地道道的贫寒子弟，属于最底层的百姓，出身乡野之地。

　　难以想象，一个贫苦书生，究竟是怎么拥有的这种水平！

　　作为主考官的陈浩然，在这一刻也是忍不住叹息道：“这张试卷绝对可以进入前十，你们觉得排第几合适？”

　　有人回答道：“下官认为，至少第五，第五就很合适。”

　　话语落下，其他考官纷纷发表看法，大部分人都觉得第五最合适。

　　哪怕是第五，都让很多人露出心疼的表情。

　　他们早就已经接受了好处。

　　前十的排名格外重要，每个位置都是明码标价，可以说考官们只要把对应的考生放在对应的名额上，考官们就能获得来自这些考生背后家族送来的好礼以及人情。

　　这些都是到嘴的肥肉，怎么可能看着到嘴的肥肉飞走呢？

　　哪怕是这张考卷再怎么完美，但是因为没有背景的原因，他们顶多就是给出第五，让出一个第五名额，这就已经足够让他们心疼很久了。

　　即便这张考卷已经有了第一的成绩，但是只能给第五！

　　有的阅卷官员还算明智，没有被利益冲昏头脑，冷静道：“第五太低了，实在不好交差，还能再上上，依我看至少排第三。”

　　有人咬牙应和道：“第三吧，第三就差不多了，这已经是我们最大能力的给分了，再往上就不符合规矩了!”

　　话没有明说，但是“规矩”二字却是咬字格外清晰，所有人都明白这两个字的背后意义。

　　这些年来，科举考试只有世家大族的人才能排名最前面，这就是一个不能说规矩，想要违背规则就得付出巨大代价，哪怕是他们这些考官也承受不了。

　　陈浩然看大家都已经讨论出了结果，这才点头道：“可惜了啊，这个考生水平不够，写的字体不行啊，没有见过的字体，虽然好看，但是不入流，小家子气，还得多练练，所以排名第三，大家有没有意见？”

　　没有错误，那就只能找错误，字体只不过是一个扣分借口而已，所有人心知肚明。

　　只是可惜这考生了，仅仅是因为没有背景，竟然就得排名靠后。

　　阅卷官员们异口同声道：“字迹的确不行，这周玄排第三名最合适不过了！”

　　到这里，这场阅卷就此结束。

　　关键时刻，陈浩然好奇心作祟，下意识的问道：“这周玄究竟是何方神圣，在哪里拜师求学的呢？”

　　有个考官回答道：“这考生交卷的速度很快，乃是我监考的考场第一位交卷的人，所以我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那的确是一个穷苦少年，后来好像是跟流云书院的学生一起离开的，他应该是流云书院的学生……”

　　“流云书院？”陈浩然手一抖，这不就是自己初次求学苦读的书院吗？

　　这次科举考试，自己可是颇为照顾流云书院的学生，火盆都给他们准备好了，并且安排的考棚基本都是比较好的位置，不怎么漏风。

　　算起来，陈浩然乃是流云书院这些考生们的师兄，具备师门情义！

　　在这种古代，对于师门情义都比较重视，陈浩然这次来到黑石县城监考，还去拜访了之前的老师，相谈甚欢，他十分感谢老师的栽培。

　　现在，听说这人来自于流云书院，尤其是这个考生的成绩如此之好，水平如此之高……

　　一时间，陈浩然陷入沉思的犹豫状态，摸着胡须一言不发。

　　良久，他才张开眼睛。

　　‘不如提携提携他吧，他的文采非凡，以后说不定可以成为我的左膀右臂，或是超越了我，给我提供巨大的帮助呢?’

　　‘我也算是他的师兄以及老乡，看在学院还有老师的份上，提携一下吧……’

　　事实证明，人一旦变老，就容易动恻隐之心，想要提携后辈，做一些后手。

　　陈浩然突然一拍桌子，下定决心，朝在场所有官员宣布道：“这次的排名不妥，我看这周玄可以排第一，他的成绩名副其实，区区字体而已，创新字体，应该加分，怎么可以减分？”

　　所有官员大吃一惊，没想到主考官竟然会这样子选择。

　　这实在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想不清楚究竟是为什么。

　　有人马上站起身，坚决的拒绝道：“这次的第一应该是王家麒麟子，假如第一给这个没有听说过的贫苦书生的话，那么王家麒麟子应该怎么安排？何况我们已经收了一部分规矩了……”

　　“吃进去多少，那就退出去多少，周玄排第一，这王家子弟自然是退后一个名次，排第二，都往后退退。”陈浩然回答道。

　　所有官员彻底愣住了，一脸心疼不舍。

　　做人得讲规矩，没有帮人家把事情办好，那就得把好处退给人家，甚至还要给人家毁约赔偿。

　　他们早就收了王家的定金。

　　这次科举想要得到第一的王家，势力十分强大，背后有人，他们收了定金，却没有帮助王家完成第一的要求，到手的好处都得退回去不说，必须还得自掏腰包赔偿一大笔金钱，怎么可能愿意呢？

　　十个排名，第十最便宜，第一最昂贵，把第一让给一个穷小子，一点好处都得不到，这是凭什么呢？

　　一时间，竟然没有人开口搭话，哪怕陈浩然是他们的上官！

　　“哼，愚蠢！”陈浩然冷笑一声：“这张考卷回答的如此之好，经典句子数不胜数，哪怕是你我也未必可以写的如此完美，诗句更是可以流传千古，他不排第一，岂不是让人认为我们在徇私舞弊？”

　　“别把大家当傻子，也别把皇帝陛下当傻子看待，平常糊弄糊弄就算了，这种百年难得一遇的答卷还要糊弄，我们的脑袋都得搬家，谁也保不了我们！”

　　压力之后，陈浩然又放缓语气，恩威并施道：“何况，你们想想啊，周玄的水平如此之好，以后必定青云直上，前途不可限量，现在给他第一，就当做卖个人情得了，以后好处数不胜数……”

　　“至于王家那边的压力，我们可是这次的考官，一起对抗压力，王家背后的世家大族拿不了我们怎么回事，我知道你们提前收了王家的定金，对于这次毁约赔偿的话，我替你们掏钱赔偿便是，不用你们出一分钱。”

　　陈浩然站起身，眼神扫视所有人，一字一句道：“给我陈浩然一个面子如何？”

　　其他阅卷官员面面相觑，思考片刻，最终拱手作揖，纷纷给出回答：

　　“下官认为，这周玄的字迹乃是开拓性的创新，未来景国必定出现书法一代宗师，实在不应该在字迹上面扣分……”

　　“吴大人说的好啊，我也很喜欢这位考生的文字，不仅不应该扣分，更应该加分才对！”

　　“这张试卷，当属第一！”

　　一时间，所有人在一番利益计较之下给出来答案。

　　实在是这位考生的水平的确很高，卖一个人情的确是不错的选择，他们愿意投资。

　　当然，最关键的是给陈浩然一个面子。

　　陈浩然愿意替他们出钱赔偿，他们又不需要赔偿王家资源，什么都不需要付出，反而可以白白得到这位优秀考生的人情，以及陈浩然的人情，他们只需要站队陈浩然便是，替他一起抗压，大家众志成城，穷苦书生得第一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一个童生考试而已，还没有那么重要！

　　还有一点是，这张答卷太过于完美，哪怕是第一第二都要差很多，真的给第三的话，的确很可能会出现巨大的争议，有着被指责科考暗箱操作的风险，给第一正好可以规避风险，又可以收获主考官人情，简直完美。

　　让出去一个第一的名额，好处费会少很多，用这点好处来换两个人情，并且规避一定风险，值了！

　　与金钱还有资源相比，有时候人情才是最重要的，尤其是大人物的人情更加重要，金钱易给，人情难还啊！

　　陈浩然满意的点点头：“那便如此！”

　　他心中深深叹了一口气。

　　后续还得找关系安抚王家背后的那些背景，世家大族才能排最前面，这就是规则，遵守规则自然没事，破坏规则就会给人借口收拾你，没有人会放过这种机会，看来这次自己又得消耗很多人情才能摆平啊。

　　按理来说，这周玄得第一乃是名正言顺，实至名归，这才是最公平。

　　然而，在这个黑暗世道，公平不是嘴上说说就行，想要获得公平的前提，得需要强大的势力还有背景。

　　没有强大的实力，所谓的公平就是笑话！

　　有时候，有人仅仅是帮你获得你应该得到的公平，这就是一个巨大的恩情！

　　如此，这次阅卷得到完美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