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通通..”

　　第二道堑壕后面突兀冒起一阵阵白烟，一会儿后声音传入巴哈纳耳中。

　　“可恶！明人竟然有这么多弗朗机炮！”

　　第一道堑壕周边就是弗朗机炮的打击范围。

　　一颗颗弹丸划着优美的抛物线落入人群中。

　　“啊！”

　　“救命！”

　　凄厉的惨叫声四处响起。

　　背着土筐、背篓的百姓惊慌失措，根本不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该如何反应。他们只知道本能地扔下土筐，然后抱头向后逃窜。

　　“退后者死！”

　　巴哈纳亲自带了一队清军等在后面。

　　他一刀砍死一人，声嘶力竭地大吼道。

　　“退后者死！”

　　清军齐齐呼喊。

　　顷刻间就砍死了几十人。

　　“看到了吗？不管怎样，那些人都会死！可如果我们不守住这济南城，我们和城里的几十万百姓都会死！都会跟那些人一样，被清虏像杀狗一样杀死！”

　　炮兵指挥官大声吼道。

　　他注意到了士兵们开炮时不忍的神色。

　　但这就是战争。

　　战争没有仁义道德，战争只讲究你死我活！

　　“想一想你们的父母亲人，你们不想保护他们吗？”

　　“想！”

　　“想！”

　　士兵们齐齐高呼。

　　他们怎么能不想呢？

　　只需要稍稍回头，就能看到身后繁华的济南城，看到城内奔走的百姓们。

　　北伐军在作战，百姓们也没有闲着。

　　他们有人帮北伐军搬运武器弹药，有人负责运送伤员，有妇人在忙着为北伐军烧火做饭。

　　有无数人在搬运砖块、滚石和木头。

　　有人在熬制金汁（粪水）。

　　即便七十岁的老汉，也在磨砺自己的镰刀。

　　“只要清军入城，老汉我拼着这条命也要给娃娃们开出一条路！”

　　“还有我！”

　　面对这样的济南城，Judy十万人愣是攻不下来，清虏就能行了？！

　　炮手们再无疑虑。

　　炮弹更加密集地砸向敌人。

　　“通！通通..”

　　在不绝于耳的炮声中，清军填土的队伍再次向前。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瘦小的牛二就是其中的一员。

　　他不敢去看周围遍地的断肢残骸，也不敢抬头张望，生怕下一眼就是自己最后一眼。

　　他一路跌跌撞撞向前。

　　终于来到了壕沟边上。

　　这是一道宽约三米、深度约有两米的大沟，牛二慌忙将土倒在里面。

　　“完了！”

　　牛二心中一咯噔。

　　刚刚倒土时，他不自觉地往坑里看了一眼，刚好对上一张死不瞑目的面庞，正是他同村的小伙伴四狗子。

　　四狗子半只脑袋不知道去了哪儿。

　　虽然血肉模糊，可牛二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牛二手一抖，土就撒在了四狗子脑袋上，那张狰狞可怖的面庞顿时更加骇人了。

　　牛二连忙扒拉土筐。

　　也因此，一半的土被撒在了壕沟外面。

　　“不知道回去以后会不会被清军砍死？”

　　牛二战战兢兢地跑回去。

　　经过清军士兵身旁时止不住心如擂鼓。

　　好在清军士兵并没有喝止他，想象中的疼痛也没有落在身上。

　　“愣着干什么？！继续搬土！”

　　清军士兵一脚踹在牛二身上。

　　牛二险些栽倒，却也一下子醒了过来。

　　他小心地躲避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再次有惊无险地来到壕沟边上。这一次，他故意选择了四狗子所在的位置。

　　“四狗子，你这也算是入土为安了！”

　　牛二说着将土撒在四狗子身上。

　　等他再一次过来时，四狗子已经完全埋在了土里。

　　“不知道我死的时候，有没有人能把我埋了。”

　　牛二喃喃低语。

　　连续在生死线上穿梭三次，牛二的心态也发生了很大变化。

　　他变得对死亡麻木起来。

　　确切地说，他已经接受了必死的命运。

　　心中唯一所求就是，死了以后能埋在土里而不是曝尸荒野。

　　因为奶奶曾经说过，曝尸野外的人是没办法转世的，只能成为孤魂野鬼，无休止地游荡在世间。

　　这人世太苦了。

　　他不想困在世间。

　　“喂，我要是死了，你就把我埋了好不好？你要是先死了，我就把你埋了！”

　　路过一人身旁时，牛二朝着他大喊道。

　　“滚！滚啊！我不要死！”

　　那人歇斯底里地喊道。

　　“嘿，人都是要死的呀！”

　　牛二脸上绽放着笑容。

　　一颗颗黝黑的炮弹在周围弹跳，一团团血雾在附近炸裂，与这张纯真的笑脸一起构成了战争。

　　第一道壕沟终于填平了。

　　两队合计6000名炮灰也所剩无几。

　　“继续上！”

　　“把拒马和鹿角全给我搬走！”

　　巴哈纳再次调集6000炮灰冲锋向前。

　　“通！通通..”

　　这一次他们不但要面临炮火的抛物线射击，更要承受来自羊马墙的攻击。

　　躲在羊马墙后的北伐军士兵握紧手中燧发枪，不断轮转射击。

　　“砰！”

　　“砰砰！..”

　　每一轮齐射都会有一排人倒下。

　　拒马群。

　　鹿角木。

　　陷马坑。

　　第二道堑壕..

　　清军无休止地进攻了一天。

　　终于将羊马墙外的防御工事全部拔除。

　　也在城外留下了一万多具尸体，不过到此为止八旗兵伤亡仍然为0。

　　“夜里保持警觉，谨防对方趁着夜色攻城/袭营！”

　　当夜双方统帅都高度戒备，生怕对方夜间偷袭。

　　一夜相安无事。

　　“今天必须清除城外的所有障碍！”

　　一大早，清军就开始了新一轮进攻。

　　这一次他们的攻势更加凶猛。

　　并且改良了战术。

　　前排的炮灰们手中多了一面门板，其他人则紧紧跟在他们身后。

　　燧发枪的穿透力十分惊人，但在远距离上也难以穿透厚重的门板，这无疑为清障的人们争取到了一段安全的距离。

　　当然，也不是绝对安全。

　　“通！”

　　一枚炮弹砸落在人群前方。

　　滚烫的炮弹落地后又迅速弹跳而起，它准确命中门板，轰然碎裂的门板和飞射的炮弹当场激起一连串血花。

　　距离足够近时，炮灰们干脆扔掉门板，死命向前冲去。

　　他们抓起鹿角木，爆发出全身力气，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朝后飞奔。

　　人在绝望中爆发出来的力量是巨大的。

　　到傍晚时分，清军清理干净了所有的障碍。

　　同时又扔下一万多具尸体。

　　“呼，又多活了一天。有点无趣呢！”

　　躺在清军圈出来的营地中，牛二呢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