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猛然一拍御案，怒发须张道：“既然他们不把自己当做大明的百姓，那朕也无需以子民待之！”

　　“郑士毅！”

　　“臣在！”郑士毅猛然跪下，心中惊骇莫名。

　　虽然他刚才揣摩着崇祯的心思，说了不少晋商的坏话，甚至还说了点不痛不痒的内幕。

　　但他哪里能料到，崇祯竟然直接说这些晋商已经不是大明的子民！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重话了，简直是直接宣判了这些晋商和他们九族的死刑！

　　试问，异国人躲在大明勾结蛮夷，走私大量军械粮草资敌是什么罪过

　　而这帮山西人，在崇祯眼中已经不算是大明的百姓了，直接就是意图颠覆大明的仇寇！

　　不等郑士毅心中的惊涛骇浪稍稍平息，崇祯怒容更胜道：“至于那些暗中为晋商提供便利的有司官员，难道便不知内情吗”

　　“明知晋商资敌而不加监管，甚至是勾结纵容，比之晋商更加可恨！食君之禄、行背主之事几与叛国无异！”

　　“朕命你一月之内，将此一干奸贼连根拔起，可能做到”

　　此时此刻，面对暴怒之中的崇祯，郑士毅不论做不做得到，都只能回答：“请陛下放心，臣一定将这些叛国资敌的奸贼绳之以法！”

　　“好，此事若是做得漂亮，锦衣卫都指挥使之职非你莫属！”崇祯一拍桌子，许下承诺。

　　郑士毅却并没有因此而有丝毫激动，因为要拔出这样的一个利益集团，所冒的风险与收获根本不成正比。

　　然而郑士毅一生荣辱，全都牵挂在大明身上、崇祯身上，除非能百分百确定大明一定会亡国，否则锦衣卫的衷心还是可以的。

　　………………

　　张家口堡，某间大宅。

　　这是晋商范永斗在张家口堡新盖的豪宅，不过平时只是祝这些下人伙计和店铺掌柜，范永斗本人并不常来，因此显得多少有些冷清。

　　然而今日，冷清的大宅却是极为热闹。

　　数十名仆役往来奔走，端茶倒水。

　　上百家奴更是披坚执锐，四下游走。

　　而正堂之上，却只是摆了一张大圆桌，不多不少坐了八个人。

　　虽然酒桌上山珍海味琳琅满目，但这八人却没有一人去看上一眼，反而把目光通通汇聚在上手一名微胖中年身上。

　　然而那微胖中年却在狼吞虎咽，只是他似乎对桌上的山珍海味全无兴趣，只是一口油泼面一口蒜吃的香甜。

　　其余七人也不催促，只等到这微胖中年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接过身边丫鬟递来的手帕擦了擦嘴，又喝了口茶漱了漱口，方才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目光环视一圈说道：

　　“各位掌柜，我范永斗早就说过朝廷断绝市赏坚持不了多久，蒙古诸部也不会答应！”

　　“这不，朝廷又下令开启互市了！”

　　其余七人闻言，顿时相视而笑。

　　这八人，正是鼎鼎大名的八大皇商：范永斗、王登库、靳良玉、王大宇、梁嘉宾、田生兰、翟堂、黄云发几人。

　　其中王登库更是出言附和：“咱们这位少年天子还是太天真了，“尽革其赏”谈何容易，不说黄台吉，但是林丹汗就够大明喝两壶的！”

　　“可不是吗！”田生兰也道：“这才三个月还不到吧，又要开市了！”黄云发冷哼一声道：“朝令夕改打的是皇帝老子他自己的脸，可却苦了咱们几个。”

　　“三几个月不开张，不知少赚多少银子！”

　　翟堂笑道：“黄掌柜又来蒙人，这朝廷的官市闭了，你不也照样做生意”

　　“我在喀喇沁的掌柜可是亲眼见到伱往草原上运了十几批，其中有七八批……呵呵，可是送去辽东的！”

　　“辽东”王登库意味深长道：“黄台吉可比蒙古的穷鬼大方的多，若是卖的铁器火药，这一趟的利润足够买下上百顷的良田！”

　　“黄掌柜，可真是闷声发大财呀！”

　　黄云发揪着胡子笑道：“诸位不要都来笑话我，铁器跟火药早有约定都是范大哥负责，我老黄也就卖点杂粮米豆，才能挣几个钱！”

　　一直没说话的梁嘉宾忽然冷道：“黄掌柜要是不喜欢卖粮食，可以跟咱换换……”

　　黄云发闻言，立马就不吱声了。

　　因为在八人划定的利益链中，各人往辽东和漠南输送的物资都早有约定，免得相互之间产生竞争。

　　而梁嘉宾负责的是木材，体积巨大成本高然而利润却在几人中相对偏低。

　　最关键的是，陆路输送木材极为麻烦，且过于显眼。

　　如果是关外几个距离较近的蒙古部落还好说，梁嘉宾早已买通了沿途关卡，倒是问题不大。

　　但如果是输送到辽东，则极为麻烦。

　　需要从山东走水路，运输成本高昂。

　　而且那里是毛文龙的地盘，而毛文龙此人又比他人更为贪婪，梁嘉宾往往要付出更多的贿金才能被准许通关。

　　所以众人都知道，贩木材事件吃力“不讨好”的生意。

　　见梁嘉宾面色不爽，吃饱喝足的范永斗笑道：“梁掌柜，咱这次从辽东回来可是给你带回一个好消息，你要如何谢咱”

　　范永斗在几人之中属于带头大哥的地位，也属他与黄台吉和已经挂掉的努尔哈赤关系最好。

　　这些年，与辽东方面的接洽基本上都是由他出面，再将黄台吉需要的订单分发给各人。

　　又听范永斗说带回了好消息，梁嘉宾不敢怠慢，立刻笑道：“这有什么可说的，若有好处上门必定要算上范大哥一份！”

　　“哈哈，这可是梁掌柜你自己说的！”范永斗笑了几声，见众人都把目光望来，当下也不再打哑谜，直接说道：

　　“这次朝廷虽然决定重开互市，然而却是只针对多罗特部。咱觉着是小皇帝拉不下脸，怕天下人说他怕了蒙古人，所以搁这儿玩掩耳盗铃那一套呢！”

　　“既开了又不全开，只假作特例恩赏好叫天下人不臊他的脸，等过一段时间天下人心知肚明了不去说他，在全面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