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仅十六岁,被周围人们一直以为是乖女的明蒂·卡瑞尔,枪杀了自己的父母。消息传开,民众轰动,当地新闻频道大时段反复播放着有关这个案件的采访和分析。从全国各地赶来的记者和新闻采访车,更是把莫菲斯小镇,围得水泄不通。
人们关注的核心:一,她的犯罪动机。仅仅因为父母干扰她的恋爱,就足以挑起这场谋杀吗?二,她的内心为何有如此强大而冷酷的力量,能够让她干净利落地完成如此血腥的事件?
有心理专家在电视中分析,明蒂对父母的恨意,是常年在家长威严规训的生活中不断积累而来的,限制恋爱这件事,只是最后引爆的导火索,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然而,大侦探洛威尔的关注点并不在动机、心理、性格这些内在因素,他所疑惑的是:明蒂和拉尔夫是如何建立起联系的?
明蒂十六岁,拉尔夫二十八岁,家规严厉的卡瑞尔夫妇是不会允许,这二人之间频密往来的。而明蒂,一门心思只钟情于小混混何塞,她也不可能有时间和心情主动与拉尔夫泡在一起。明蒂和拉尔夫之间的年龄代沟,也注定他们很难有共同的爱好和话题。
而倘若明蒂和拉尔夫没有深度交往,她又怎会知道,拉尔夫家某一扇窗户的卡扣存在问题?又怎会知道枪支藏在二楼卧室角落?又怎会知道这款猎枪可装填三发子弹,足够她解决自己的父母?
这背后似乎有一只隐形的手,在穿针引线,在掌控一切。这起谋杀案的血腥表象之下,一定另有阴毒而又隐秘的故事……
警方那边,已经从带血的胶皮手套内侧提取到了人体皮屑,最终证实DNA与明蒂匹配。粉色睡衣更不用说,上面满是卡瑞尔夫妇的血迹,和来自明蒂的生物证据。
审讯中,明蒂对射杀父母的罪行,供认不讳。她是在案发前一天的夜里,就已经从拉尔夫家取回了枪支,藏在自己床下。案发当日,她估计父母已经睡熟的时候,戴上手套,持枪进了父母卧室……
当警察询问,她是如何知道拉尔夫家有枪的,以及她是如何知道枪支的使用方法的。明蒂流泪说道:这是安卡教我的,是她指示着我完成了这一切。
闻听此言,警方大惊,本案还有重要的同案犯在逃?!继续追问:安卡是谁?她在哪里?
明蒂回答,她在我佩戴的项链上,已经被你们拿走。
警员疑惑地取来明蒂的项链,一根细链上,挂着一个木质的古埃及符号,平平无奇。
明蒂指着那个木质的古老符号说,那就是安卡,是安卡指示着她的一切行动。警员们内心嘀咕,这姑娘是真的疯了,还是在装精神病想脱罪?
明蒂平静叙述了,她与安卡之间的故事。
安卡是古埃及的生命之符,也被古希腊人认为是生命复活的象征。明蒂的一次生日,祖母把这个挂坠送给了她,并告诉明蒂,这是个真正传承自古埃及的物件,上面有神祇之力,曾经在一次枪击事件中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明蒂得到这个挂坠后,明显感觉到,自己总是能遇到幸运的事情。尤其一次,她和朋友在湖上划小船玩耍,不慎翻船,朋友溺水而亡,而明蒂手握着安卡,暗自祈祷,竟然在水上静静漂浮了十分钟之久,直到救援的大人赶来。从此,明蒂笃信,安卡在庇佑着自己。
……
显然,这个女孩因自我心理暗示而步入歧途,陷入对安卡的迷信。
警方不解:你作案的每一步骤,安卡是怎么指导你的?你是在梦里得到的启示,还是,有一个声音在你头脑中说话?
明蒂回答:通过剧本,安卡给了我一份详细的杀人剧本。
明蒂是学校话剧社的骨干成员,每年岁末,话剧社都要张罗一场自编自导的话剧演出。征集和筛选剧本的工作要早早开始,而负责此事的正是明蒂。某天,明蒂的电子邮箱收到一份署名“安卡”的特别剧本《爱情与自由之路》。
署名和标题已然触动明蒂,看过剧本后,明蒂更是激动不已。她相信,安卡聆听到了自己的祈祷,知道自己对父母怀着恨意,知道自己遭遇一场恋爱困境,安卡在指示自己脱困,在帮自己获得自由和爱情。
剧本末尾说到,女主人公在安卡的指示下坚定不移地完成了一切步骤,于是,安卡带着她的父母去往天国宁静之地,男主人公回到她的身边,二人在湖畔庭院中度过了美满富足的一生。
对明蒂的这个解释,警方自然是大为不满:难道你没有想过,这可能是别人的恶作剧,或是在教唆你犯罪?
明蒂点头:想过。但是,剧本中说,安卡在当月,会安排邻居拉尔夫出门旅行。如果拉尔夫真的离开家,那么,说明安卡的神力生效了,女主人公就可以放心大胆地照着剧本,按部就班做下去。
负责审讯的警员气笑了:所以你就敢确信,安卡允许你进行谋杀了?
明蒂再次郑重地点点头:难道不是吗?拉尔夫确实出远门了,他家客房的窗户确实可以从外面打开,二楼确实藏着一支枪,枪里也确实有三发子弹。剧本,预言了一切。
警员:那剧本有没有预言,你会去蹲大狱呢?
明蒂回答:事后,女主人公拿出剧本,证明一切是安卡的旨意,警方宽赦了女主人公的罪行,并深深同情她的遭遇。
警方彻底无语。但是,他们确实在明蒂的电脑里,找到了发来剧本的那封邮件,邮件从公共图书馆发出,追查不到发信人。这剧本,可能是别人所为,也可能是明蒂邮给自己的。
经过多名临床心理专家及精神病学家,联合诊断确定,明蒂患有妄想型精神分裂,但症状较轻微。最终,法官认为:明蒂犯案时,精神处于混乱状态,不具备刑事责任能力。毕竟,她才16岁,并且性格一向柔和,无法认定她是在清醒状态下,冷酷杀害了双亲。
就这样,明蒂被送进精神病院,予以强制医疗。
在案件审理的同时,大侦探洛威尔也没有闲着,他在努力挖掘,背后那个阴毒而又隐秘的故事。
经过半个多月的追踪、查访,某天早晨,洛威尔和季良出现在了加州理工的校园里。
对于侦探的到来,丹尼尔似乎早有预料,他微笑着摊手问道:“二位有何贵干?”
洛威尔也不绕弯子:“杀人剧本,是你写的。今年暑假,你几乎每天和拉尔夫呆在一起,你在他家喝酒、吸麻、赌钱、玩年轻姑娘。你知道他家的细节,知道他有去北卡罗来纳的计划。同时,你也一直知道,你妹妹明蒂迷信安卡,有妄想症,知道她在为一场话剧征集剧本。你利用了她心灵的漏洞,引导她走向深渊。”
听了洛威尔的指控,丹尼尔毫无惧色,反倒轻浮一笑:“动机呢?”
“赌博。你自诩聪明,却一再上别人的套,因此欠下不少债务,这令你焦头烂额。你那一向要强的双亲,若是知道此事,不但不会帮你偿债,反而可能把你赶出家门。所以,你就动了杀心。现在,你家的几套房产,和百万存款,都供你一人所有。这就是——动机。”
见对方洞察了自己的一切,丹尼尔收敛起笑容,但脸上依然桀骜,他点点头道:“佩服。不愧是大侦探,看来你们着实下了一番功夫。不过可惜,你们抓不到我任何证据,还是拿我没辙。”
听了此话,季良很是不服,很是愤懑。
但洛威尔不急不躁,他默默注视着远方一棵挺拔的科西嘉松:“你应该听说过,我曾做了多年的联邦探员。我干掉的人,比这世上任何一个连环杀手,都要多。我们喜欢跳过繁冗的审判过程,直接动用私刑。而就在刚才,你上了我的名单。”
“你……你恐吓我?!”
“不。我只是通知你。”
说罢,洛威尔转身而去,季良赶忙跟上。只留下惊恐万状的丹尼尔,呆立原地。
仅仅一周后,加州理工高材生——丹尼尔,就因为嗑药驾车,而命丧街头。
究竟,他是在死亡通知的威吓之下,意志崩溃而导致的车祸,还是洛威尔真正对他做了什么。无从知晓。
季良想问,却始终没有问出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