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五笑得很诡秘,此刻他的表情完全不像一个憨厚朴实的丧葬礼仪操办人,他此刻俨然是洞悉了武小刀身上一连串诡异事件的先知一般。
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武小刀强自显得很嘴硬。
陈五拍拍武小刀的肩膀,指着他手里的名片:你其实什么都明白,有时间打我名片上的电话,24小时我都在。
说完,他就带着那诡秘的笑容转身离去,只留下目瞪口呆的武小刀站在那里。
丧礼仪式的紧张进程慢慢冲淡了陈五对武小刀说的那些话。武小刀把那张可笑的名片顺手塞进了衣兜里,直到现在,所有发生的事情,他依然固执的觉得只是某种幻觉或是他自己疑神疑鬼,但武小刀没法解释那装扮成妈妈的究竟是什么玩意,还有在租住的居民楼外路灯下那个突然消失的人影,还有镇外遇到的红着眼的“三叔”,奶奶临终前说的那句话与陈五跟他说的那句话很诡异的不谋而合。
也许,他们是对的,真的有一个超自然的东西在武小刀后面,等待着他最虚弱的时候,伺机给他致命一击。可为什么是武小刀?
武小刀迫使自己不再去想那些令人遍体生寒的事情,把精力放在好好操持奶奶的丧事上。
夜深了,吊唁的人陆续离去,按照本地惯例,亲人离去,需要在家停放三天,晚上必须要有人守灵。做为长孙,这个守灵的任务自然而然的落在了武小刀的头上,另外还有两个本家的叔伯兄弟陪着他一起,大伯和三叔家都是女儿,所以他们不方便晚上留在这里。父亲原想陪着武小刀一起,不过看着父亲那憔悴的脸色,武小刀让他早点回房休息了。父亲说:“你真的没问题?”武小刀推搡着父亲:“您回去歇会儿吧,我这个长孙平时也没机会回来,没法给奶奶尽孝,今晚上,就让我好好陪陪奶奶吧!”父亲一听这话,叮嘱了武小刀几句,就和妈妈一起回房休息了。
陪着武小刀两个本家兄弟一个叫做武贵,一个叫做武富,名字听起来都很特富贵,他们是兄弟俩,都是那种看起来五大三粗的乡下汉子,他们自告奋勇的留下来要陪着武小刀守灵。武小刀和他们兄弟二人都待在摆放棺木堂屋里,在旁边支起一张桌子,因为无聊,武富找来一盒扑克,嚷嚷着要斗地主,武小刀其实本不想参与这种棋牌类的游戏,但为了打发漫漫长夜,只好勉为其难的陪着他们玩上几把。
武小刀的位置对着棺木,武贵坐在武小刀对面,武富坐在武小刀下首,上首的位置是必须空出来的,在先人的遗体面前,依然要恪守着长幼有序的尊卑。
武贵的手就像一个洗牌的机器一样灵巧,看着他洗牌武小刀仿佛在看香港赌片里那些老千洗牌一样,看样子平时也没少练习。武小刀当地主已经连输五把了,所以这会儿他不敢再叫分,只能跟在后面“擦皮鞋”,就是让别人叫分当地主,武小刀跟另一个人联手斗他。可就算这样,他还是输多赢少,因为这兄弟两虽然看起来像个头脑简单的汉子,但在打牌上却比任何人都精明。
武贵和武富轮流叫着地主,也轮流在牌技上虐着武小刀。正当他输得上火的时候,忽然一阵冷风从门外吹进来,棺木前充作长明灯的一对白蜡烛闪了两闪,突然灭了。
屋内只开了一盏昏暗的白炽灯,所以蜡烛一灭,堂屋里的光线立即暗了很多,三人一愣。武富胆儿大,一边嘟囔着外面风真大一边拿出打火机走到棺木前,准备点上蜡烛,可那打火机扑哧扑哧的怎么也打不着。
这会儿武小刀觉得身上有股寒意,他想,这阵风绝不是平白无故的吹来的,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白炽灯的灯光突然抖了一抖,仿佛变暗了,发出暗青色的冷光。武贵神经有点大条,坐在武小刀对面一边洗着牌,一边对他说:镇上的农电站经常这样,电压不稳定,时好时坏的·····
白炽灯仿佛在验证武贵说的话一般,突然发出滋滋的电流声,然后竟然忽明忽暗的闪烁了起来,武贵低低的骂了一声。武富的打火机依然打不着,扑哧扑哧的,急的他满头大汗。
这时候,屋外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好像有人在唱戏,咿咿呀呀的,仿佛是从很空旷辽远的地方传来的,听得不甚分明。武小刀刷的一下站起来,武富和武贵也停下手里的动作,惊疑的望向屋外。
唱戏的声音若隐若现,仿佛拖着一股哭音,三人脸色刷白,不知道这声音是从何而来。
僵持了几分钟左右,屋内的电灯闪了几闪又恢复了正常,继续散发出淡淡的黄光,武富又摁了两下打火机,终于冒出了火苗,点燃了长明灯。武富和武贵都长长的吁了口气,招呼着武小刀坐下来继续打牌。
外面唱戏的声音也戛然而止,武贵说:大概是镇上文化站的喇叭吧,发神经呢,半夜放唱戏·····
武富也说:我这打火机也该换了,打火石怕是没用了····
只有武小刀,心像石头一样还沉着,因为,就在刚才电灯恢复、武富的打火机点燃蜡烛、唱戏的声音停止之前那一霎那·····他分明的看到,奶奶的棺木旁站着一个脸白得不像真的的人····那个人,面目模糊不清,只能看到一团黑糊糊的五官,武小刀仿佛感觉到了那个“人”在对着他笑,笑得阴恻恻的·····那个“人”,跟之前在办公室里那个黑影,还有小区外路灯下那个“人”,应该是同一个“人”,这个“人”,跟他如影随形,不管到哪里都出现在他身边。这仿佛验证了陈五跟他说的那句话:“你的后面,有个人······”
一切恢复正常的那一瞬间,那个人消失了,但武小刀的心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