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哲英看着雪花飞舞,像大片大片的柳树叶子被风吹起又落下,突然,这些柳树叶子都变成了白色,白雪皑皑,没有其他的颜色可与此争锋,他们随风而起,又随风而落。
万亩松林只有一点不会变,那便是这常年不变的寒冷,和那常年在落的雪。
不过在程哲英看来,万亩松林里什么都是一成不变的,外人都说万亩松林何其凶险,可程哲英感受到的就是那些宁静下的死寂和总也找不到路途的迷茫。
程哲英一点也不喜欢一成不变的东西,一成不变的世界,和一成不变的自己。
他感觉不到危险,也感觉不到刺激,他觉得世界将他隔绝在外,或者有什么东西将他罩在一个安全罩子中,他虽行动自由,但总感觉被束缚着。
他陷入了一种死循环之中,一种永远找不到出路的死循环,比如,游龙踏雪的突破口。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一无是处的,他的颓丧,他的心焦,都是源自于游龙踏雪的魔咒。
他感到很是恼火。漫天的大雪,刺骨的寒冷,都不见得能浇灭他心中的那一股恼火。
好在,他心里存有一片池塘,是一个永远冒出甜蜜、幸福、安稳、和力量之水的池塘,那池塘一直陪伴着他,他每每在如此懊丧之时,那座池塘都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甚至在有时,会给予他方向,是个具有指向标作用的池塘。
现在那座“池塘”正在雪中起舞,她是多么喜欢这漫天的大雪啊,她娇俏的脸庞,似有水波荡漾的双眼,永远挂着月牙湾的嘴角,甚至她时刻不在活动的躯体和那跳脱且可爱的四肢,这些所有,统统在程哲英的心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那三万冰封的弱水都不见得能扑灭程哲英心中的恼火,却让一个灵动的少女扑灭了。
若说世间真的有劫数一说,那蒲冥定是程哲英的劫数,而且还是程哲英甘之如饴的劫数。
……
蒲冥从雪中来到了程哲英身边,他们站在雾松之下,刚好能为其遮住这漫天的白雪。
“小师兄可是有什么烦心事?”蒲冥脸上的寒霜为其增添了一丝天真之色。
“你为何这样问?”程哲英问道。
“因为你愁眉苦脸,无精打彩,忧心如焚,灰心丧气。”蒲冥说道。
“霍呃~”龙祺在一旁发出了一声语气词,语调蜿蜒辗转,佩服中带点惊讶之意。
程哲英听完蒲冥连续说了四个成语,觉得甚是有趣,他转头问龙祺:“我有么?”
“脸上没有,心里……不见得!”龙祺回答。
“你这是什么回答。”程哲英一脸嫌弃,之后转头看向蒲冥,眼里像是在下流星雨,他一副宠溺的样子,盯着蒲冥,说道:“你说说,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龙祺对程哲英的这种转变已经见怪不怪了,以至于他认为所有人都应该对蒲冥是这个态度才对。
蒲冥擦了擦睫毛上粘住的白雪:“嗯……小师兄你有一个特点你知道是什么吗?”
程哲英摇头。
蒲冥转动着一双得意的眼珠子,说道“你在盯着一个地方不停看的时候,只有两种可能……”
龙祺好奇的发问:“哪两种可能?”
蒲冥并没有因为龙祺的打断而生气,继而兴高采烈的说:“一,想着使坏,二,心情沉郁。”
程哲英稍稍皱了一下眉头,那是他被人说中了心事的经典表现。
他惊讶于蒲冥的观察,他也懊悔自己没有什么城府,很容易就让人看穿了。不过龙祺接下来说的话,倒是让他放心了不少。
“有么?我怎么没看出来?你不是在胡说八道吧?哲英?你是这样的吗?”龙祺看看蒲冥,一脸怀疑,之后又看向程哲英求证的说道。
程哲英的嘴角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心想,看来能看出来的,只有蒲冥一个人!他知道了这一层之后,心里就止不住的开心,脸上的笑容不禁更深了一些。
“你在笑什么?你倒是回句话啊?是不是小蒲冥说的那回事儿啊?”龙祺穷追不舍。
但程哲英依旧只是笑一笑,不说一言。
这时,蒲冥安慰程哲英,说道:“有什么可烦心的事儿啊,解决不了的问题,放一放,放的时间够久,问题自然就解决了!”
程哲英灵光一闪,眼睛开始发亮,他突然顿悟,有些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重复问了一遍蒲冥:“你说什么?”
“我说,解决不了的问题就不解决,时间一到,问题自然就没了啊……”
“对,没错,我一直纠结于解决问题,却没想过可以绕过问题,游龙踏雪就是这个道理,在关键招数之上我太过于执着,不断的在招式之上灌以内力,想要使招式发挥出更大的作用,这样反而适得其反。如果我适当的采用迂回的方式,不将内力灌注而是收回腹中,那招式在没有过多内力的支撑下就不会显得过犹不及……”
龙祺接过话说道:
“就像驾马的车夫,要想让马车停下,那么在停下之前,就不能再去赶马车,而是勒住马绳,可就算勒住马绳,马拉着车,由于惯性,也会再滑行一段路。”
程哲英的脸因为异常兴奋而起了一点红晕,蒲冥看着程哲英,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见他继续说道:
“对,所以,游龙踏雪在最后时刻没有内力加持,那招式就会像马车最后停下前由于惯性而滑行的那段路一样,游龙踏雪的招式也会行云流水般发挥出来,直到最后收式。那才算是完美的结束。”
程哲英感激的看着蒲冥,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只是静静的看着蒲冥,眼神中似有惊涛骇浪,他所有的情绪全都化作了一句:“谢谢你,蒲冥。”
蒲冥以为自己的安慰起了作用,程哲英或许心里好受了一些,但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道谢的,她觉得自己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而已,朋友之间,这点事根本不值得道谢。所以她不以为意,她根本不知道她的一席话竟解开了程哲英近三月以来苦恼的难题。
所以,要说蒲冥是程哲英心中那片安稳的池塘,没人会反驳。
蒲冥说道:“这有什么?我只是说了我觉得对的话,小师兄如果也觉得它对,那就照着它做就好了。对吧?龙祺哥?”说完还不忘去争得龙祺的赞同。
龙祺眼睛似乎快要闪出泪花了,他也替程哲英高兴,他知道蒲冥的那一席话给了程哲英多大的帮助,所以他对蒲冥也是一副感激的表情,此刻当然也就蒲冥说什么,他都觉得是对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