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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刀光剑影悟真灵

三教图之藏腾 狂忧黍离 9285 2025-08-18 10:09

  午夜时分,我们瞅准赵普愤愤踹开了须臾庙的大门。

  透过窗轩烛影,几盏寒灯下,赵普和庄善的影子显得格外清晰又沉重。

  “他们在吵架……”

  “在说什么?”

  “太远了,听不清楚……”

  赵普咄咄逼人的气势一点又一点靠近庄善,不一会儿,将他逼到角落的板凳上,直挺挺拎起他的衣襟,抬手就是一巴掌。

  庄善就这么挺直地坐着,看那个诡异的姿势,或者更像是跪在那里,却始终没有反抗。

  “动手了!”

  他们说的什么,我们离得太远,听不清楚,只知道赵普打了庄善一顿,可是庄善全程却没有任何还手的动作。

  “出来了!”我们三个不自觉将脖子往下面缩了缩。

  月色溶溶,一切都看不真切,只能听到赵普那气咻咻的沉重脚步声。

  直到他走远,我们才缓缓悠悠站了起来,确保他全程没有看见我们。

  不过一会儿,庄善不急不缓地推开门,走了出来。

  阴险的侧颜下,仿佛能扼杀一切。此刻的环境仿佛是在和我们作对,袭来一片蒙蒙糊糊的浓雾,将庄善隐藏在深不可测的鬼道之中。

  隐没迷蒙之下,却见他仰头,一声怆然大笑,这声音宛若一道晴天霹雳,又似致人于死地的闷雷,穿破云层,浓雾,在空旷的田野上传得很远……很远……

  “神经病吧……”程归一吐槽道。

  “大半夜的,赵普来须臾庙做什么?”

  程归一徜徉在笔直的鬼道上,指了指头顶的大槐树,“他不怕这一路的冤魂索命吗?”

  “别忘了,人家是无神论者。”我回答了程归一的疑惑。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也对……”

  转而,又好似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神神叨叨地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不过大半夜跑过来,对着庄善又打又骂的,莫不是村子里发生了什么事儿?”

  我顺着他的意思接着往下做文章,“村子里能有什么事儿,让赵普这么生气?”

  墨尚卿站在我俩后面,孤傲抹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来,“刚才一大叔不是说了吗……村子里……闹鬼了。”

  我勾起墨尚卿的肩膀,晃了晃手中的紫陌铃铛,“笑死了,鬼还在我这里呢。村里闹哪样啊……”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望着他俩的离去,我愣怔在原地,亲不自禁地闭上了眼,或许是太累,还未曾从平静的生活中缓过神来,就仿佛这一切都是一场梦……一场肆意疏狂的春秋大梦……

  “喂!你俩走这么快干嘛!”

  “天快亮了!”

  “等等我呀!”

  无酒自醉,在林间踏出慵懒的步伐,一个飞快的健步跟上二人,从程归一的身后猛地拍打他的脑门儿与其嬉笑打闹。

  程归一不甘吃亏,回头的片刻我早已飞奔至他的跟前,摆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刀疤脸……你反应咋这么迟钝呢……”

  “妈的!姓徐的!有本事别被我追到!”

  他飞身冲我跑来,在鬼道上踩出深深浅浅几组脚印,撩起身侧的野草稀疏。

  眼看着过岸朗朗乾坤,一片海晏河清的黎明即起,正是这风华正茂的年纪,怎会去担心身后浓墨下的晦暗无光呢?

  我躲在墨尚卿身后,将他挡在跟前作为屏障,实则是推着他奋力前行。

  “尚卿君!快些走!莫被浓雾挡了光!”

  墨尚卿无话,且是插在我俩中间,手掌朝外挡着面前久违的晨光。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身后,突然冒出一句沙哑凄厉的惊呼。

  我们三站在阳光下,愣愣地回头望着他。

  “李京池!”

  他躲在阴暗的槐树之下,生怕阳光灼烧至他的身旁,忌惮地盯着眼前的一切。

  “你怎么在这里。”我踏过眼光,走向他黑暗的世界。

  李京池无助地瞟了一眼须臾庙,眼神间充满了迷茫,却沉默不语。

  我们顺着他的手,发现他正握着一把生锈的斧子,也只当不知道。

  他好像发现了我们的聚焦点,颤颤巍巍地将斧子往身后缩去……

  “你这是要……干什么……”

  瞟了一眼越发刺眼的阳光,他突然暴躁起来,手臂上爆起青筋,将斧子挡在跟前,朝我们嘶吼起来,“我的事情……你们最好少管!”

  话音未落,他随着黑夜一步步向后退去……

  “你拿着斧子……是要去干嘛……嗯?”

  我不依不饶逼着他,却见他抽搐着脸颊的肌肉,一时间被我的举动僵在原地。

  “你别过来!”他举起斧子,朝我的头上猛地劈过。

  这一斧,却被墨尚卿死死拿捏在手中,且两只掐过,轻轻一弹,斧子便被弹出了十里开外。

  “孩子。发脾气,只是表面你的智慧和本事,不足以解决你所面临的问题。”

  “你在跟我讲道理?”

  李京池心如鹿撞,在墨尚卿巨大的压力与威严之下,他只能妥协,却还要故作镇定。

  说罢,他甩开墨尚卿的手,狠狠将他推出半步,伴着黑夜的阴影,消失在半抹星空残月之下。

  “孺子不可教也……”墨尚卿摇摇头,一派无可奈何。

  过了鬼道,天已经亮的差不多了,村民们却还是聚集在村庄的中部,将一群外来人死死包围在中心。

  “这就是昨晚的鬼?”我挠了挠头,抢着村民们一步,挤进了人群当中。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真还愣在原地,双腿像是灌了铅似的根本无法动弹。

  我颤抖着嘴唇喊着“鬼”的名字:“队……队长?”

  是的。被一群村民团团包围,五花大绑无法动弹的几人,正是我缉妖司的同事们。

  他们的脸上被石头砸的鼻青脸肿,就连身上撕扯下的衣服内也是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的淤青。

  我睁大眼睛,细数了几人,“队长薛彬,术士秦湛……诶?木樨没来吗?”

  “你们认识?”阿棣将我从人群中拽了出来,“他们是谁?”

  我慌忙攥紧阿棣的双臂,指着人群中被殴打的同事们,大声呼救,“别打了!他们是政府委派来的!正规部门!”

  阿棣听完我的解释,从一旁拎起一根木棍,抄着家伙就把面前一众男女老少像赶鸭子似的哄至一旁。

  “大家伙儿听我说!”他抽空钻进人群中央,将大家的目光皆吸引了过去,“他们是政府人员!不是小偷!更不是鬼!”

  趁着大家注意力全在阿棣的身上,我着急忙慌给缉妖司的二位松了绑。

  “你们怎么来了?”

  “鬼!”秦湛甩了甩臂膀,满脸的吃惊,“他们把我们当鬼了啊?”

  我挠了挠头,傻呵呵陪笑,“穷乡僻壤,比较迷信,见怪不怪,您俩别介意。”

  “徐泰……你又单独行动……”薛彬抖尽身上的土,抱怨道:“要不是木樨告知了我俩,保不准还要出什么幺蛾子呢?”

  “啊?木樨都告诉你了啊……”我的心颤了一下,生怕再抖出些什么事儿来。

  薛彬从胸口的兜里左掏掏右掏掏,捣鼓出一张皱巴巴的红头文件来,捂着手装着咳嗽两声。

  “上头派我们来查无脸案。”

  阿棣听闻,跳下石磨,又将我们围了起来,“哎呀!真是太好了!政府终于重视这件事情了!”

  说着,一边握起薛彬的双手,又是一脸的陪笑,“真是误会……警察同志……真是误会!”

  “你们这大晚上的前来,我们村里人见识浅薄,哪见过什么世面,把二位当成害人的厉鬼了!真是抱歉!真是抱歉呐!”

  薛彬满脸笑容,摇了摇手,“不碍事,不碍事。为人民服务。”

  说着,阿棣将二位缉妖司的探员送进了自家的屋中,安顿下来。

  吃过晚饭,我想了好久,总觉得这事儿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邪乎劲儿。

  于是背着墨尚卿,敲开了薛队的房门。

  “薛队……”

  “哟……徐泰……什么事儿,进来说……”

  他似乎一直在等我,冷艳瞟了我一眼,继续刷着手机上的新闻。

  我乖乖站在他的面前,直接道出此行的目的:“你们前来……不仅仅是查无脸案吧……”

  薛彬热情笑出声,从容地翘起二郎腿,拍了拍凳子,招呼我坐下,“徐泰,不得不说,你很聪明。”

  我回答:“这里虽然属于三不管地带,但还是陵阳山的地界,再怎么说,也轮不到我们尤溪的缉妖司来查。”

  他一味点头,看起来十分悠然自得地赞成我的观点,“嗯,继续。”

  “上头想干什么……”

  薛彬看似毫不在乎,一边敷衍点头,一边滑动着手机里的消息。

  听我喋喋不休的一番推理,他连连表示赞同,“还有吗……”

  我义正严辞地回答道:“没了……”

  他眯起眼睛盯着我,鼻尖哼出一丝冷气,“那……轮到我了?”

  我抬起脸,点点头。

  说罢,他将手机屏幕甩在我的面前,透着幽幽的白光,我清楚地看见一条手机信息:

  遣散胴沐村,带走须臾烛,扼杀烛灵神。

  “咔嚓”一声,薛彬按下了黑屏,从盒中掏出一根烟来,点上,“咱们都是自己人,我也没必要骗你。”

  “须臾烛……”我僵在原地,发愣发傻。

  “在村子里待了这么久……”他冷冷抬头瞥了我一眼,“你不会不知道须臾烛吧……有求必应……”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须臾烛的能力,这是村里人都不知道的事情,上头居然清清楚楚,这是在……觊觎须臾烛的能力!

  “上面要须臾烛……为什么?”我颤抖着嘴唇问,明知故问。

  薛彬露出一丝诡异的笑。

  “徐泰……刚说你聪明,怎么这点都不明白呢……”他站起身,俯下身子在我耳边丝丝叮咛:“咱们只管做好分内的事,上头的事儿,咱们不多问……”

  听出他的弦外之音,我大致也明白了上头的意思。

  “至于无脸案……”薛彬一手插兜,站在窗边冷静地嘬起一口烟,“不过是进村的幌子罢了……附带的。”

  “要不是你问了木樨那庄善的来历……我们还像只无头苍蝇到处乱窜呢。”

  “那!庄善的身份!查清楚了吗!”

  我如坐针毡,火急火燎想要站起来,却还是被薛彬摁在椅子上。

  “没有,还在查。”

  我再次重复起刚才上头的那三句话,“遣散胴沐村……带走须臾烛……烛灵神是什么?”

  “徐泰,是时候给你补补课喽……”他凑近我,指着我的心脏,冲我吐出一口烟,“万物有灵,什么是灵?”

  我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瞧我答不上来,他挑逗着笑出了声,猛地吸上一口手中的烟,在吞云吐雾中幻化出一副仙境来。

  “万事万物本天地媾精,阴阳和合化育而成,这,就是万物之灵。”

  我马上勾连起一个熟悉的名称,“这就是我们……灵者……”

  薛彬夹住烟,晃晃手指头,“是……又不是……”

  他接着说:“阳光普照大地,日月星辰罗布寰宇,都是为了无私给予自然万物的光明与能量,这种光明与能量,道祖称之为德,德就是来自虚空的能量,一种无私的利他精神。只要拥有了这种能量,凡人、草木、山川河流……哪怕一根蜡烛,都能聚集成自身的灵气。”

  “既然万物有灵,为什么人类在自然世界里面灵气最为弱小呢,还需要依靠外力的协助……”我思索再三,补充道“……比如烧香拜佛……”

  他垂下脑袋,呵呵一笑:“人,本是来自虚无之中的一缕灵光,自性原本光明,只因后天尘缘习染,欲望纠缠,蒙昧愚顽不显罢了,灵气也在乌烟瘴气中逐步浸染,直至消失。”

  我含糊其辞,木讷地点了点头。

  “况且,大多数人的能量,都是微薄稀散的,没有聚合或聚焦,这与一个人身处的环境和位置有关。”他一边向我解释,一边唉声叹气,“人呐,生来聚灵,而因为环境的变化渐渐消散成为凡人。祖佑阴德或后天修炼之人,灵气不散不退,成为灵者。”

  “原来如此。”我若有所思。

  “优胜劣汰,而那一批被淘汰下来的凡人,因为浅薄的认知将一切拥有灵气的生物视为——神!以此作为信仰,祈求能获得神灵庇佑,心想事成。”

  薛彬冷静地看着我,好似有说不完的话,便指着窗外的一草一木。

  “神的定义很广,可以是一个人,一棵树,一块石头,而须臾烛,就是这个胴沐村所定义的神!烛火中燃烧聚合成的灵气,在经过长年累月的进化后成为了实物,至于这实体的来历,或是民众的献祭,或是攒够了阴德上天赐予的。”

  “既然如此,为何要扼杀烛灵?”

  “山南水北,向阳花木早逢春,这负阴抱阳的道理无处不在,植物不能动,是不能改命的,所以叫做‘树挪死人挪活’。如果我们把须臾烛带出它原本的根植地,也就是胴沐村,那便需要重新寻找适合他的灵体,献祭出新一任烛灵,它那有求必应的功效才能继续发挥作用。”

  “烛灵的实体……会是什么呢?”我紧锁眉头,心脏噗通噗通跳得飞快。

  “这个说不准……或许是一只兔子,一只狗,不过大概率……是个人。”

  薛彬掐灭了烟,扔在地上踩了几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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