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击扬起了巨大的烟尘，等到烟尘散尽，这场战斗的结局也终于显露。

　　“噗哈！”

　　亚尔特留斯狂喷出一口鲜血，呈跪姿趴伏在地，艰难地支撑着。原先他还有些许懊恼，没有将大盾持在手中；而此时，那背负在身后的大盾却拯救了他的性命。

　　古龙的整个身体都压在了他的背上，若不是那面盾牌，亚尔特留斯估计已断成两截了；但即便有大盾保护，亚尔特留斯还是感觉自己的腰椎濒临折断。

　　他本可以不这么狼狈的，如果不是那突如其来的嘤咛声打乱了他的计划，此时和古龙的战斗应该已经结束了。可那声音离这场战斗的中心是如此之近，古龙的攻击又如此声势浩大，声音的主人难免不会受到波及。

　　这是亚尔特留斯在最后一刻收手，以身为盾，去保护那声音的原因。此时的亚尔特留斯四肢撑地，额头上青筋暴起，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但他总算看清了他所保护的是何物。

　　那是一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狼崽，银色的毛发柔软而蓬松，正躺在巨树下的杂草丛中安睡。先前打斗所发出的巨响似乎没有对它造成任何影响，小狼崽就这么睡着，将自己粉嫩的肚皮朝向天空，没有意识到此时它的身边究竟有多危险。它甚至还伸了个懒腰，四个小爪子轻轻颤抖，似乎是梦到了什么美好的事物。

　　亚尔特留斯快支撑不住了。他强提起一口气，空出持剑的右手，将大剑插在了地上，以此作为支撑。浑身骨骼劈啪作响，亚尔特留斯颤抖着握住大剑，用尽全力直起身子，竟是硬生生将古龙顶得歪斜在地。

　　古龙摔倒在地。它还想振翅起飞，但亚尔特留斯抢先它一步。他用最后的力气飞身跃出，沿着不朽龙鳞边缘的鳞片，将大剑刺了进去。可是还不够，刺得还是太浅了，这样的攻击还无法杀死古龙。亚尔特留斯双手抓住边缘的龙鳞，将剑柄顶在了自己的胸膛。他的肋骨早已断裂，但他像是根本没感受到那剧烈的痛楚，就像是伙伴之间最热烈的拥抱一般，他紧紧地抱住了古龙。剑身彻底没入古龙的身躯，古龙哀嚎一声，仰起的头颅终于垂了下去，再也没了动静。

　　“呼……呼……”

　　累极了的亚尔特留斯从古龙的身上滑落，背靠巨树，剧烈地喘着粗气。他一扭头，就看到了那躺在草丛中的小狼崽的脸。小狼崽不知何时已经醒了，鼻子湿漉漉的，亮晶晶的湿润眼眸正盯着亚尔特留斯，仍是一副困倦的模样。

　　亚尔特留斯颤抖着伸出手，在小狼崽的身上摸了摸。好柔软的毛发，暖暖的，毛茸茸，摸起来很舒服。小狼崽张大了嘴打了个哈欠，“嗷”的一声，粉红色的舌头在鼻子上舔了几下。它任凭亚尔特留斯抚摸着自己，甚至还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到亚尔特留斯的腿边，不停地拿脑袋蹭着他。

　　亚尔特留斯索性把它抱起。这只狼崽应该是刚出生没多久，体型不过巴掌大，比寻常狼崽要小上一圈，此时在亚尔特留斯的手掌中露出肚皮，撒着娇。见它这副模样，亚尔特留斯不由得轻轻笑了几声。

　　这么可爱的小狼，怎么会孤身留在这里？是因为体弱而被母狼遗弃吗？还是说在先前的打斗中，母狼来不及转移所有的子嗣，而被迫把它遗留在这里？又或是母狼外出狩猎，却不幸被更加强大的生物给猎杀了？

　　空有疑问，却没有答案。亚尔特留斯也不再多想，他很疲惫了，想稍微休息一会儿，再继续进行任务。还有两只古龙呢，它们不知去向，亚尔特留斯要确认它们是否还停留在森林中。如果是，他要尽可能拖住它们；如果它们已经离去……那只能希望，主战场的战友们尚有余力，能多对付两只状态尚佳的古龙了。

　　亚尔特留斯翻出了基亚兰给他的野果。它们早就被压烂了，变成了一滩果泥，各种颜色的果肉混合在一起，模样有些惨不忍睹。亚尔特留斯随意吃了几口，味道比之原先又更加酸涩了几分。但这些野果都是可以入药的，基亚兰特意采集来，就是为了帮助他更好的恢复伤口，亚尔特留斯也确实感觉身体中的疲惫消退了几分。

　　“咕噜噜……”

　　突然，一阵咕噜声响起，亚尔特留斯低头一看，被他放到腿上的小狼崽正仰着头，眼巴巴地看着他手中的果泥，小舌头不断舔舐着鼻子。那阵响声，正是从小狼崽的腹中传出的。

　　这么酸的果子，它能吃吗？亚尔特留斯这么想着，还是捻起一块果泥，送到了狼崽的嘴边。它轻轻嗅了嗅，用舌头把果泥卷入口中，但很快又吐了出来，显然是觉得酸得厉害。亚尔特留斯笑了，目光四处游移。

　　古龙不是生命体，它们的身体是不能食用的。但这荒山野岭，加上他还有任务在身，又要去到哪里才能搜寻到食物呢？亚尔特留斯想了想，手指在大剑的剑锋处轻轻一划，几滴血珠随即从他指尖渗出。他将手指伸到狼崽的嘴边，狼崽仰头看了亚尔特留斯一眼，轻轻含住了他的手指，开始吮吸起来。

　　时间不长，亚尔特留斯便将野果吃完了。小狼崽吮吸了亚尔特留斯的一些血液后，也不愿再继续进食。于是亚尔特留斯站起身，拿起自己的大剑，准备整顿一番，继续出发。盔甲已经破损，只能勉强覆体，却也聊胜于无。至于头盔……亚尔特留斯将小狼崽放进头盔中，小狼崽就在其中蜷缩起身体，仰起头看着亚尔特留斯。

　　只留小狼崽在这里，显然它难以存活，亚尔特留斯也早就准备把它带走。于是一人一狼结伴而行，在这密林之间穿梭。

　　突然，亚尔特留斯的身后传来一阵巨响，声势浩大，宛如山崩。亚尔特留斯反应极快，立马转身持盾应对，而几乎就在他站定的一瞬间，对方也到了。

　　古龙！

　　这是最开始和他进行战斗的那一只古龙，脖子上的巨大伤口还历历在目。它庞大的身躯摧枯拉朽，亚尔特留斯原本准备用来牵制对方的巨树此时就像纤细的稻草一般被撞得粉碎。那巨大的龙嘴宛如无底黑洞，要将亚尔特留斯整个吞下。

　　幸好亚尔特留斯在最后一刻调整好了位置，这才没被古龙吞入口中，但绕是如此，也还是被顶得平移了出去。甚至他的双脚都踩进了地里，但古龙就这么顶着他向后退，竟是在地上划出了两道深深的沟壑。

　　太凶猛了，亚尔特留斯拼命想稳住身形，但他数次尝试都成了徒劳。先前与那只古龙的战斗本就让他受伤严重，那短暂的休息也只是让他恢复了些许气力而已，他本来想着牵制剩下的两只古龙，不再进行战斗了，哪能料到会被偷袭？

　　亚尔特留斯就这么一直被推着后退，直到他撞上一块巨岩。毫无防备的后背被这么一撞，亚尔特留斯只觉得眼前一片空白，近乎要昏厥过去。

　　不能在这里倒下……

　　亚尔特留斯猛一咬舌尖，强迫自己打起精神。他以后背作为支撑，双脚顶着大盾抵抗龙嘴，颤抖着手举起大剑，想要攻击古龙。

　　不行，距离短了一些，攻击不到。而且，那只狼崽还需要保护……

　　亚尔特留斯看了眼狼崽。先前古龙的突袭让他有些猝不及防，幸好那只小狼没有受到伤害。头盔此时滚落到了亚尔特留斯的腹部，小狼正躲在头盔里瑟瑟发抖，充满恐惧地看着他。

　　如此僵持下去不是办法，自己终有力气耗尽的时候，到了那时，就算他能硬抗住，小狼也会被压扁的。

　　亚尔特留斯抓住头盔，把它扔到了一处草丛之中。亲眼确认头盔平稳落地，小狼从中钻出逃跑后，亚尔特留斯笑了。他准备放手一搏了。

　　那原本支撑在盾牌上的双腿猛地一缩，挡在古龙面前的最后一道防御也就消失了，古龙猛地撞了上来，粗大的龙牙刺穿了亚尔特留斯的腹部。亚尔特留斯不由得闷哼一声，但他的计划得逞了。

　　这个距离，足够了！

　　亚尔特留斯举起大剑，狠狠地刺进古龙的眼睛，如此一来，古龙的半边视野就消失了，而消失视野的这边，恰好与古龙脖子上的巨大创口是同一方向！

　　面对这样的重伤，古龙却抖也没抖，亚尔特留斯也知晓，这看似严重的伤口，对它造成的伤害却可以说是微乎其微，但这只不过是他计划的一部分而已。大剑牢牢刺进古龙的眼睛，他便有了借力点，可以从龙嘴中挣脱，然后再从古龙丢失视野的这一边发起进攻，攻击那道伤口，将古龙斩首！

　　至于那被龙牙钉住的腹部……只需横向将腹部撕开，便可以挣脱。

　　亚尔特留斯深吸一口气，尽可能忽视从腹部不断传来的剧痛，准备行动了。计划得以如此顺利进行，也要多亏身后的那块黑色巨岩足够结实，遭受了古龙这样的撞击都没有崩解。

　　等等。

　　黑色巨岩？

　　如此坚固的，黑色巨岩？

　　原先追逐自己的，不是一共有三只古龙吗？

　　亚尔特留斯突然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了。

　　几乎就在同时，亚尔特留斯感受到了一阵极为强烈的震感。他身后的那块“黑色巨岩”动了，拔地而起，仿佛从一块普通的岩石变为了一座巨大的山岳。

　　剧烈摩擦之下，亚尔特留斯腹部的创口又大了一圈，鲜血喷涌而出。亚尔特留斯紧紧咬着牙，可呻吟声还是不可避免地从口中泄漏而出。他伸手想要去够自己的大剑，但他这时候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剑柄是握住了，可他几近脱力，数次尝试，都无法将大剑拔出。

　　难道，就是今天了吗……

　　鲜血从亚尔特留斯口中不断滴落，他握住剑柄的手颤抖不停，可大剑实在是太沉重了，简直像是被钉死般纹丝不动。

　　身后，那只黑色古龙已经彻底站起，傲然俯视着亚尔特留斯。失去支撑的亚尔特留斯被钉在了地上，手还是握着剑柄不放。

　　“嗷呜！”

　　一声稚嫩的狼嚎响起，原先已经逃走的小狼崽不知从何处钻出，跳到了古龙的头上。它张大了嘴，用牙齿咬着那比自己还长上几分的剑柄，四肢并用，在龙的头部不断蹬踹着，似乎是想帮助亚尔特留斯拔出大剑。古龙有些烦躁地摇摇头，幅度很小，但小狼崽还是被甩在了地上，摔得它一时半会儿连站都无法站起，疼痛让它不自觉地呜咽了几声。

　　或许是小狼崽真的起到了帮助；或许是亚尔特留斯终于积蓄起了足够的力气；又或许是古龙的摇头让大剑产生了松动。数次尝试后，亚尔特留斯终于将大剑从古龙的眼中拔出。古龙抬起头，那钉住亚尔特留斯的龙牙也一同抬起了。身后的黑色古龙已经举起了爪子，亚尔特留斯正想翻滚闪避，可腹部的创口实在太过严重。剧痛他可以忍受，但他刚想用力，腹部的那个大洞便将他半边身子的力气都给抽走了，以至于他身子一歪，又跌回了地上。

　　古龙的大爪急速落下，阴影笼罩了亚尔特留斯。盾牌落在一旁，这时候再伸手去拿已经来不及了，亚尔特留斯只能用身体硬抗。只是，以他如今的身体状况，能扛得住这沉重的一击吗？

　　“轰隆隆……”

　　霎时间，土石崩解，岩石龟裂，任谁见了这一击都会感叹，是不可能有人能在这样的攻击下幸存的。

　　但……

　　古龙的爪子重新抬起了。亚尔特留斯有些不敢置信，他刚刚看到了什么？那利爪即将落到他身上的最后一刻，他的四周像是凭空升起了一道屏障，就好像是周遭的大地拔地而起，形成一块巨石，将他包裹其中。与此同时，一阵略显慵懒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我说那只小狼崽，为何在林中慌里慌张地乱窜喵，在见到我后，又拼命拖着我往一个方向跑喵。原来，是为了回来救主喵。”

　　亚尔特留斯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却感觉迷迷蒙蒙，看不清楚。小狼崽在这时终于从地上晃晃悠悠地站起，跑向了一个方向。亚尔特留斯将视线放在了小狼崽身上，再借助余光去观察，这才看清，原来说话的是一只约莫半人高的白猫。白猫不知是掌握何种隐匿魔法，亚尔特留斯明明看着它，却觉得像是看到了一棵树木，若非用这种方法观测，实在是很难发现白猫的真身。

　　“别发呆了喵，你还能动喵？趁着古龙尚未发现，还是赶紧过来我这儿喵。”

　　亚尔特留斯艰难地从地上爬起，以剑倚身，拾起大盾，朝着白猫一步步走去。小狼崽正趴伏在白猫背上眼巴巴地看着亚尔特留斯，然后抬起头，亲昵地在他手背上蹭了蹭。亚尔特留斯抚摸着它，看向自己原先所在的地方。那里被一块岩石笼罩，他仔细看去，才发现那并非真实的岩石，而仅仅是一种障眼的魔法，不过倒也能抵抗一定程度的攻击。不然在古龙刚刚那次攻击下，自己恐怕已经饮恨了。

　　“哼，不过我说，你还算有点实力喵。先前的那些巨响，就是你和古龙的打斗所发出的喵？如此单薄的血肉之躯，还能牵扯那两只古龙如此之久，我认可你了喵。”

　　亚尔特留斯喘着气，低声道：“……三只。”

　　“喵？”白猫诧异地看了亚尔特留斯一眼，“……你还挺强大喵。不过，你都已经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是快离开吧。古龙不知何时就会识破，到了那时，可不要后悔没有抓紧离开喵。”

　　说着，白猫掉头就要离开，亚尔特留斯跟着它走了两步，然后回身望向古龙。两只古龙丢失了目标，在原地显得有些茫然。它们此时正低着头，在那块用魔法伪装出来的巨石旁转悠着，寻找着他的踪迹。

　　亚尔特留斯站定了，双眼锁定在古龙脖颈处的巨大伤口。他轻声问道：“……白猫，你的隐匿魔法，能运用到何种地步？”

　　白猫有些疑惑地回过头，不明白亚尔特留斯在说什么。而当它看到亚尔特留斯将大剑抗在肩上时，立马明白了对方的想法，不由得惊呼到：“你疯了喵？受了如此严重的伤，还想着要继续战斗喵？”

　　“……麻烦你，再帮我一下。”

　　亚尔特留斯吐出这句话后便不再言语，而是深呼吸一口气，昂首挺胸，拖着伤躯，朝着古龙一步步走近了。白猫浑身的毛发都立了起来，这家伙是个疯子，白猫心想，它携带着善意而来，但不代表它要和这个男人一同去送死！

　　自己已经劝解过了，是这个男人执迷不悔，它没有义务继续留下来帮助他了。想到这儿，白猫正想离去，可趴伏在它背上的小狼崽却跃到了地上，甚至一个没站稳，还摔了一跤。但它很快就爬了起来，仰天“嗷呜”了一声，迈着小爪子朝着亚尔特留斯靠近了。

　　白猫注视着他们的背影，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它俯下身，尾巴摇了又摇，最终还是暗自叹息一声，往前追了几步，将狼崽捞回了背上。

　　“路都走不稳的小家伙，还是不要急着逞能了喵。这场战斗，还是交给我们喵。”

　　……

　　主战场。

　　望着飞走的寥寥几只古龙，翁斯坦抹了抹嘴角的鲜血，并未下达追击的指令。已经可以了，今日又击杀了十数只古龙，虽然胜利了，但将士们的损伤也不是一个小数目，这一次，只能说是惨胜……勉强越过平局那条线的，惨胜。想到这儿，翁斯坦苦笑一声，回过头，对传令官下达了收兵的指令。号角立马奏响，战士们连庆祝的力气也没有了，纷纷疲惫地跌坐在地。

　　“呼，今日算是险胜啊。战斗进行到一半，我都感觉可能会输，幸好战士们意志坚强，撑到了最后。”

　　哈维尔大咧咧地往地上一坐，沉重的铠甲坠地发出了“砰”一声巨响。斯摩“哼”了一声，不屑道：“那是你们这帮废物实力不够。”

　　“切，”哈维尔回击道，“虽然离得远，但我可是看得很清楚。要不是戈夫在后方掩护你，你得被古龙踩扁几次了。”

　　“看得很清楚？呵，要不要我把你的眼睛挖出来，让你看得更清楚点？”

　　斯摩残忍地笑了几声。闻言，哈维尔冷声道：“平时和你交流得少，真以为我怕你不成？你要是能把我打得后退一步，我哈维尔从此舍弃[坚石]之名！”

　　双方剑拔弩张，眼看又要打起来，最后还是翁斯坦出言制止。

　　“行了，别吵了。”翁斯坦皱着眉头，“传我命令，尚有余力者，收集战友遗体，准备返回王城。”

　　看着又忙碌起来的战士们，哈维尔叹息了一声，“唉，这就是战争啊。胜利与牺牲，从来都无法分割。”

　　“还有那些诱敌小队的士兵们。若不是他们，有许多场胜利，都不可能属于我们。”

　　翁斯坦声音低沉，“他们的尸骨大都散落不知在了何处，连灵魂也难以回到英魂墓地安息。我们能做的，便是向赴死者致敬，不要忘记他们的名字。”

　　……

　　王都内。

　　诱敌小队的小队长此时已经回到了王城。这个稚气未脱的年轻人正满脸泪水，在街上向人们诉说着亚尔特留斯的英勇事迹。

　　“那位伟大的骑士就那样拯救了我的性命，然后孤身一人牵引着三只古龙奔向远方。那可是足足三只古龙啊！而他却无半点退缩，为了拯救我这个陌生人而甘愿牺牲自己。我，我好懊悔，他那样强大的骑士，性命远比我这样一个普通士兵要宝贵啊……”

　　在场民众闻言无不声泪俱下。那是一位真正有着高贵精神的骑士，却就这样陨落了，属实是一大悲剧。人群中，有一位有着象牙色长发的女子面色苍白，双拳紧紧握住了。

　　就这样牺牲了？亚尔特留斯，那样高大的亚尔特留斯，就这样牺牲了？明明一周前，她还为他采摘了野果，叮嘱他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结果，那就成了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基亚兰有些恍惚，以至于站在原地都趔趄了一下。她后悔极了，若是当时她再强硬一点，强行把亚尔特留斯留下，那么他就不会……

　　“啪嗒，啪嗒……”

　　一阵脚步声突然响起，声音不算大，却异常清晰地传入了在场众人的耳中。众人纷纷回头去看，全都呆在了原地。

　　王城的入口处，一个高瘦的身影穿着破损的盔甲，肩扛半毁的大剑，背负着一面残盾，浑身是血的、步履蹒跚的，一步步走近了。

　　所有人都惊讶地张大了嘴，基亚兰哽咽着大喊了一声“亚尔特留斯”，飞奔向那看上去摇摇欲坠却又无比挺拔的男人。

　　亚尔特留斯疲惫极了，拖着伤躯走过如此漫长的归途，他的体力也早已到达了极限，若非凭借着意志苦苦支撑，恐怕他早已在半途倒下。此时，终于回到王城的他双膝一软，就要跌倒，好在基亚兰在最后一刻抱住了他，亚尔特留斯得以有所支撑。

　　基亚兰眼眶通红，泪眼盈盈，嘴角却不受控制地上扬。

　　“你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基亚兰声音哽咽，笑着说，“靠着我吧。你可是英雄，而英雄是不能在大家面前倒下的。”

　　亚尔特留斯虚弱地笑了笑，颤抖着伸出手，将数片龙鳞塞进了基亚兰手中。

　　“这是……”

　　基亚兰惊讶地瞪大了双眼。亚尔特留斯喘着气，轻声说：“把它们…交给…王上……”

　　基亚兰被震惊得说不出话。这时一阵慵懒的声音响起，基亚兰抬头去看，才发现在亚尔特留斯的身后，一只脏污不堪、浑身沾满泥泞和鲜血的黑猫——从它身上凌乱的几簇毛发，可以看出这只大猫原本应该是白色的——正坐在地上舔舐着毛发。

　　“喵，既然你回到家了，那我也离开了喵。”

　　亚尔特留斯对白猫点点头，道：“谢谢，若缺少你的帮助，我无法做到这一切。”

　　“我是看在小狼崽的面子上才帮你的喵，幸好你没让我失望喵。”

　　话音刚落，一只睡眼惺忪的小狼崽从白猫背上探出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似乎是周围人围观的目光让它感到有些惧怕，它跃到地上，欢快地跑到了亚尔特留斯脚边，只露出小半边脑袋打量着周围陌生的一切。

　　“喵，比起我，这家伙还是更喜欢你呢。”

　　亚尔特留斯抱起狼崽，说：“再次感谢你。你要留在王城吗？我会向大王请求一片空旷之处供你生活的。”

　　“还是算了喵，”白猫懒洋洋道，“我还是更喜欢安静点的地方喵。行啦，我走了。我就在那片森林里居住，以后有空了，再带小狼崽来表达你的谢意吧。”

　　“一定。”亚尔特留斯点点头。

　　白猫伸了个懒腰，慢慢地朝着王城的入口处走去。它也受了不轻的伤，需要静养一段时间才行。

　　目送着白猫出了城，亚尔特留斯长出了一口气。基亚兰朝着白猫不断挥手表示感谢，然后轻声询问道：“行了，回来就好。亚尔特留斯，你现在想做什么？是要面见王上，还是……呃，亚尔特留斯？”

　　亚尔特留斯许久没有回应。基亚兰侧过头去看，亚尔特留斯正枕在她的肩头，紧闭着双眼，呼吸均匀而又平缓。

　　几天的不眠不休，这位坚强的骑士也早已达到了极限。如今回到了家园，骑士终于可以依靠着自己信赖的人，好好睡上一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