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馆外夕阳半挂,室外球场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在空着的一块球场上,小马达在场上焦急地东张西望,见到王真,大声催促:“速度!快!”
“耽误了,耽误了!”一边放包在篮球架下,一边笑着解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酣畅淋漓的跑了两个多小时的全场,直至有人求饶打不动为止,双方歇息下来,闲话到衣服干透才肯起身。
“爽啊,舒畅!”小马达站起来,“和这些年青人打真有意思,有来有回!”
“这就有意思了?”王真呵呵地陪笑,“跟他们校队打才有意思呢!”
“怎么,你刚才在里面和他们校队的在打吗?”
“那——并没有!”王真欲言又止,叉开话,“反正比在小区的打的质量要高很多,那里青年队的主力在还好,不在的话简直了!”
“那确实!”小马达走出两步远,回头,“球也打够了,不回去,你们这些个二愣子还想在这里把妹不成?”
众兄弟皆笑,都纷纷起身。
“撤,兄弟们,我先撤了,”王真拿起挎包就走,“不坐你们的车了,我跑回去!”
“跑回去?”小马达有点惊讶,笑着望着他们三个,“这小子肯定有情况!”
小区的篮球还是只开出一个半场来,另一个半场依旧人员混杂,有踢足球的,有扔“飞机”的,有玩纸牌的小朋友,还有玩滑板车的小捣蛋鬼。这些调皮的小精灵赶走了又来,来了又被赶走,反反复复;偶尔也会有人呵斥这些小崽子们,但通常管不了多久,又是鸭子背上一瓢水。
远远地看着,时而会心一笑,时而也会为乱蹿到另一半场地小朋友揪心,生怕他们会踩到;驻足几分钟,忽然感觉这个陪伴他一年多的球场好似失去某种魔法,陡然间变得平庸。如果青年队的主力们都在,王真甚至愿意再组个局,但这些人,不是有大赛基本上很难聚齐,哎,如果自己以后换个工作,也许也和他们一样,变得忙碌起来呢!王真不由悲伤起来。这种情绪无厘头地充斥着他的脑袋,让他的抉择变得扑朔迷离,或者选择性迷茫。当然,王真也有勇气离开球场,换个方式挣起生活的三瓜两枣。
嗐,王真啥都懂,像是一个装睡的人,就是不愿意醒。他知道现在的生活,全是他爸妈在为他负重前行。而自己和姝春简直就像单身汉,只要自己吃饱,就能全家不饿。
嗐,要是每个人的爱好都能挣来钱该多好啊!为这事,王真脑袋都想裂了。
王真往外走,花花绿绿的街景,都没能妨碍他天马行空的思想,一时焦虑,一时又充满希望,随时转换的情绪让他倍受煎熬。就着一碗凉面,蹲在路边扒拉着,任他人来人往,车来车去。
还是蹲着,给姝春发信息:“亲爱的,几时回去?是今晚还是明早?”
“晚上回去吧!”在路边吃了几分钟的灰,姝春才回信息,“大概半小时后出发!”
任务明确,心中的杂念瞬间烟消云散,王真忙的回去冲凉整饬。
到老家晚上十一点半的时候,孩子爷爷睡眼惺松地起来开门,孩子奶奶也跟着起来,一边揉眼睛一边说:“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姝春呢?”
见门打开,姝春才慢半拍地从车上下来,“爸”“妈”的喊着。
孩子奶奶方才打开笑脸,笑道:“我还以为只有王真一个人回来呢?”
“要回肯定是两个人一起回啊,两个人又没有矛盾,怎么可能只一个人回?”孩子爷爷一旁接话,朝孩子奶奶道,“还愣着干什么,不准备宵夜去?真是的!”
“对,光顾着说话了,”孩子奶奶问,“早上买的新鲜的小鱼仔吃吗?”
“留着明天吃吧,妈!”王真笑着说,“今天回来,主要是想和你们商量一件事!”
“什么事?”孩子爷爷坐下点一根烟。
“就是——”王真清清嗓子,“我们打算在汉五买套房子!毕竟兴孟马上要上一年级了,我想接他到身边来读书……”
“这是好事啊,我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孩子奶奶先兴奋起来,“之前你们提议说在县里买,我就不怎么热心,县里哪比得上省城!”
“你妈总算说了句中听的话,在县里买,我也不热心,”孩子爷爷吐出一口烟,“房子有看过吗?”
“嗯,看过几次,”姝春接话,“房子在兰波区,我们两同事也是准备在那里买。”
“那蛮好的,买房我举双手赞成!”孩子奶奶笑起来,“那准备买个什么样的房子?”
“我们准备买个小三房,”姝春幽幽地回,“只是他们只卖精装房,而且精装费用要一次性付清!”
“那总价多少钱呢?”孩子爷爷问。
“总价接近130万!”姝春翻出之前演算好的彩页,“对,接近130万,单价是一万二。”
“你们准备一次性付完?”孩子爷爷惊谔的问。
“要是能一次性付清那就好了!”姝春笑起来,“我们现在还在凑首付呢!”
“现在的房子可真贵啊,动不动就一百万。”孩子奶奶忍不住说话,“这么贵的房,年青人的日子难过着哩!”
“哦,精装房是房子装修好了的吗?就是买了之后不用再装修了吧?”孩子爷爷定了定神,“现在那里的房子也不便宜啊!”
“嗯,交房后可以直接入住。”王真也找把椅子坐下,“房价一年一个样,就怕继续涨,所以也不等了。”
“哦,现在流行精装房啊,还直接能住,”孩子爷爷猛地吐一口烟,往卧室走,只听得窸窸窣窣地声响从里边传出来。
“你们两个真的吃了夜宵的么,”孩子奶奶一只脚迈进厨房,“没吃的话,家里有现成的。”
“我是真吃了,也不饿,妈,你就歇息一下不行?”王真忙的从厨房把他妈推出来,问姝春,“你要吃夜宵吗?”
“我也不饿!”
“来,给你!”说话间,孩子爷爷从里边出来,递给姝春一张银行卡,“里面有一个六万的定期,好像下个月到期,还有一个十三万是年底到期。明天你们就把它全取出来,密码是我的年份、你妈的年份再加上兴孟的年份。”
“嗯,密码我记得,上次存钱的时候就知道了,那这利息……”王真可惜起来,“提前取出来,好像没利息了吧!”
“没有就没有了吧,”孩子爷爷憨笑起来,“多的我们也没有,现在也只能意思一下!”
“把你们的荷包都掏空了呢!”王真似乎有点哽咽,“家里的人情往来,兴孟的一切开销费用都是你俩佬在支出,你们才不容易呢,现在好了,又一无所有!”
“怎么会是一无所有呢!”孩子奶奶赶走王真和姝春身边的蚊子,“有兴孟,还有你们,马上又要买城里买房子,这日子过得才有盼头呢,只要我们能动,你就不要为我们操心!”
“是啊,当下我和你妈身体还好,开销方面不用担心。”孩子爷爷附和,又朝孩子奶奶道,“好了,不唠叨了,也让他们早点睡!”
“嘿,兴孟睡得可真香啊,”王真跟进卧室,看着孩子,问孩子奶奶,“要不,我把兴孟抱上去,让他跟我们一起睡?”
“不了吧,”孩子奶奶笑着回,“就让他在下面睡,明早一早我就让他去楼上找你们玩,行了吧。”
“这小朋友咋瞌睡这么大呢?”抚着兴孟的脸蛋,王真细语道,“我揪他脸都不醒!”
“好了,快上去睡吧!”孩子奶奶笑着催促,“还不是和你小时候一样的,也是个瞌睡精。”
带好门,王真一溜烟地上了二楼。
“你说你爸卡里有多少钱来着,”王真一边脱衣,姝春躺在床上问,“要是能支援20来万块就好了!”
“不是说了吗,里面有一个六万一个十三万,总共19万,你还想要多少?”
“当然多多益善了!”
“我都一直没给他们讲,不想把他们的荷包掏空。”
“他们不出你倒是出啊!”姝春噘着嘴,“如果这次买不成房,你知道什么后果吗?”
“什么后果?”
“离婚!”
“什么!离婚!”王真非常惊讶,裤子脱到一半停下来,瞪着姝春,“你是说买不成房就离婚?”
姝春不作声,垂着眼,不敢直视王真。
“还睡不睡了?”看着愣了半晌的王真,嚷道,“不睡我关灯了!”
“是你刚才要和我离婚的,是吧?”快速褪去裤子,跳将上床,一边掀被子,一边压在姝春身上,“开玩笑呢,想跟我离婚,那我现在好好用用!”
“说真的,你干脆和你爸一起做工地算了,”姝春推开王真,“一年多时间,就存了这么多钱,你还没有你爸赚得多呢!”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我也知道包工地来钱快,”王真翻身下来,“干工地的话,我在县里或者镇上干活,而你在省城,离这么远,我怕我忍不住的时候想别的女人了。”
“你想啊,我又不是不让你想!”
“离这么远,时间久了感情绝对会出问题的傻子!”王真双腿夹住姝春,“我情愿少挣点,也要让两个人在一起,懂不懂!”
“一脑袋坏思想,”姝春在被子里挣扎,“为什么我就可以不要,好多小两口异地不照样好好的?”
“我不管别人,我只管我自己,”王真把姝春抱得更紧,“万一我不在的时候,你被人拐跑也说不准!”
“要被拐跑了还等到现在,”姝春终于平静下来,“要是真拐跑了怎么办?”
“如果是这样,我就再也不亲近女人了!”
“为什么!”
“不说青梅竹马,我们从大一开始交往,没毕业就取了证,让我没毕业就成为兴孟的父亲,我真的挺感激你。”王真把手臂伸直,姝春顺势把头枕上来,继续默默的听着,“这样的经历,这样的感情都能出问题,我还能相信谁!”
“想想都后怕啊,20岁的时候就偷偷生下兴孟,”姝春也紧抱着王真,“生下兴孟我一点也不后悔!”
说话间,王真褪完姝春的睡衣:“如果我和兴孟你都不想要,这样的家庭,这样的爸妈你也嫌弃,我也会放你走。”
姝春默不作声,王真把灯一关,顺势骑将上去。
“爸爸,妈妈!”天刚一蒙蒙亮,兴孟就随着他爷爷起床了,一看到门外的车,飞快地往楼上跑,边跑边喊。
姝春应一声,继续眯着眼睡。
王真立即起床,抱起兴孟往楼下走,从车里拿出提前准备好的零食给兴孟。也许不习惯起床太早,王真哈欠连天,又把兴孟抱上楼,回到床上睡觉。兴孟则坐在床尾自顾地食吃着各类零食。
“你把他带上来干什么,”也许是孩子撕袋子,或者嚼东西发出的声音扰了自己,姝春在被窝里肘了一下王真,“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一大早的。”
兴孟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正聚精会神地注视着他和姝春,看见王真坐起来,拿过手中的饼干递过来:“爸爸,给你吃!”
“兴孟自己吃哈!”突然发现自己的孩子好可爱又懂事,抱起来亲了又亲,“我家兴孟好萌啊,就是一个萌萌的小朋友呢!”说完,牵着孩子的手慢慢下楼去。
兴孟坐在王真腿上,嘴里一直没停过,端详着眼前的这个小不点,心想:哪一点不和呈龙小区的小不点们一样可爱呢!
“兴孟,爸爸教你打球,好不好。”闲坐着无聊,王真从车里拿出篮球在场地上拍起来。
“好啊,好啊!”兴孟欢快地把零件往椅子上一放,“爸爸,我来拍!”
也许是拍球的声音惊扰到孩子奶奶,片刻就起来做早餐了。
姝春也下楼来,劈头盖脸一顿责问:“大清早的拍啥球,兴孟,不要拍了!”
兴孟悻悻地抱着球过来,抬头倚靠着王真:“爸爸——”
“那我们不拍了哈,”抚摸着兴孟的脑袋,王真安慰道,“妈妈要睡觉觉呢,爸爸带你跑步好不好?”
兴孟双手握着王真的两根手指,直往外拉:“走,爸爸,我们跑步去!”
姝春板着脸上楼,两步后又回头叮嘱:“绝对不能再拍了啊!”
孩子爷爷提前吃过早餐,出工前突然想起还有几千块现金,翻腾出来,朝孩子道:“兴孟,叫你爸爸过来一下!”
“这些现金就留着家里用嘛,”王真推辞,“家里人情往来随时都要用钱呢!”
“家里没事,多付点钱,你们就少付点息钱嘛!”
“这里总共8600!”王真点过后,把钱又递给孩子爷爷。
“好,我留600!”孩子爷爷说完,将余下的又递给王真,“卡里的钱,你们去取,我上工去了!”
“和爷爷说拜拜,兴孟!”王真朝兴孟道。
兴孟照作:“爷爷,拜拜!”
“兴孟今天可不是一般乖啊!”孩子爷爷笑着说完,骑着摩托车出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