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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出埠

色与空 醉后啸岛 4719 2025-08-18 10:35

  樊菲眉的儿子又远在海外。二女儿二女婿为樊菲眉养老送终。

  樊菲眉的命好,年轻时老公宠着,儿女又在她面前争宠。年老时二女儿和二女婿照顾她,为她争光。

  樊菲眉最不好过就是婚前那段惶惶不可终日的日子,但她的漂亮令到她没有受多大的苦。自信的丈夫不怕娶她,说娶她是为了改造她的资产阶级世界观。只是娶了她,丈夫马逸途的仕途终结。

  夏秋田的老家在粤中的金穗县沙溪镇。

  明朝成化年间有夏家三兄弟迁徙到这里扎根,结果后来繁衍到一个县有一半的人都姓夏,人称为“夏半城”。

  沙溪镇,他们的祖上很多人漂洋过海谋生,夏秋田的祖父夏道林也去过海外讨生活。

  清朝末年,夏道林写信给南洋的堂哥夏赋进,问南洋有什么办法可多挣钱。

  堂哥回信让他过去,说南洋种橡胶挣钱比较容易。

  夏道林收拾行囊和本村的夏阿财、夏根深、夏望祥、夏陶朱几个老乡一起辞别妻儿,结伴坐船下南洋。

  江头送你远行,云低雾近

  低头,把泪珠滴在波涛里

  让它溅到你的衣襟,随你流浪远行

  渐行渐远,影子成为黑点

  与你背向而行

  去寻找那夏夜的星星

  漂泊,他乡变故乡

  扯电为雷,捻云为雨,挂泪为瀑

  隔着淼淼大海,寻觅你的踪影

  他们到了新加坡,住在简易的树皮工棚里,酷热难当。

  四更起来,他们穿上厚厚的工作服,戴好灯篾帽,走进橡胶林。他们一边全神贯注地割胶,一边用毛巾擦汗一边驱赶蚊虫。

  他们要在太阳出来之前完成作业。

  凌晨,橡胶树经过一夜休整,蒸腾处于微弱,水分饱满,清晨割胶产量高。

  朝阳斜斜地射入胶林。他们把白色的橡胶乳倒到大桶,驾着马车运送回去。

  天气潮湿闷热,他们住的工棚四处漏风,他们累得顾不上蚊子叮咬,倒头即寐。

  领了薪水,夏道林和同伴上街买了蚊帐和用具。

  下了工,他们穿着牛头短裤、背褡,摇着大葵扇、甩着背后的大辫子,上凉茶铺喝上一碗,吹吹水,打打牌,洗洗睡。

  夏赋进在这里已有橡胶林和庄园。

  夏道林给堂哥打工。

  他们中午回来喝点汤粥,然后打个盹避开酷热,下午除草,晚餐素菜白饭,再枕席而眠。周而复始。

  夏道林在这虽然比耕田种谷轻松些,但孤独寂寞。夜晚,他仰望工棚罅隙洒进的月光,静静地想妻儿老小,不禁悲从心来。

  又过了几年,夏道林有了些积蓄。

  他对夏赋进说:“哥,我想租几亩地种橡胶。”

  夏赋进想了想:“可以,但有风险,要选择背风的土地。”夏赋进吩咐道。

  “哥,我晓得了。”夏道林应道。

  夏道林租了几亩地,雇了几个人种起了橡胶。

  当他看到树苗一天天地长大,心里美滋滋的。他想象这些胶苗变成树林,割出白色的胶乳。他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人算不如天算。一场特大台风,几场暴雨,把他的胶园扫荡得一片狼藉。

  他欲哭无泪,跪在地上对着苍天发问:“老天爷啊,为什么这样对我,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这场台风把他的口袋扫得所剩无几,夏道林垂头丧气。

  夏阿财说:“林哥,来玩一把吧,什么烦恼都没了。不嫖不赌,快入棺材铺。功夫长过命。”夏阿财拉着他走进赌馆,理智告诉他不能赌,他看了一会热闹便离开了。

  夜晚,夏根深说:“林哥,我们要多攒些钱,早些回家。”

  夏道林不语,家乡的妻儿浮现眼前。

  第二天,他走上夏赋进家说:“哥,以后的工钱帮我存起来,我想早点回家。”

  夏赋进拍着他的肩膀:“这样想就好。”

  割胶时,夏望祥突然倒下,有人喊:“不好了,望祥倒了。”

  夏道林跑上前把夏望祥背起,飞快地跑回宿舍。众人帮夏道林轻轻地把望祥放到床上,夏道林说:“快拿水来。”

  夏道林把水喂到夏望祥嘴边,他的嘴已经张不开了,他嗫嚅着:“我回不去了,把我的钱寄给家里……把我的金罂(1)也带回家……”

  夏道林赶紧说:“好,我答应你。”

  夏望祥似乎能听见,他的头一歪。众人摇晃着他:“望祥,望祥……”

  望祥他已没有回音。

  夏赋进买了一口薄棺,众人把他掩埋了。

  胶林无语,浮云别顶。他们站在夏望祥坟前默默垂首,害怕自己的命运也像夏望祥一样。

  他们有一天过一天,有人把钱丢到赌局里及时行乐;有人悭吝节俭,盼望早日回家。

  中秋节,他们到饭馆喝酒,踉踉跄跄地出来,望着天上的圆月,不能入睡:家乡的明月也该如此,他们敲着锅碗瓢盆唱起了童谣。

  在南洋过了七八年,消息灵通的夏陶朱说:“新闻纸说我们的皇帝没了,改朝换代了,现在是革命党当政。他们全都剪掉了辫子。”

  夏阿财竖起耳朵好奇:“革命党是什么样子的?”

  “大概像这里的拿督吧。”夏陶朱想了想说。

  “那我们农民呢日子会好过吗。”夏根深把头探前再问。

  “应该会好过些吧。”夏陶朱迟疑道。

  夏道林沉思不语,他想妻儿老小应该安然无恙。

  第二天夏陶朱对工友说:“我带你们上街,把绑了几十年被番鬼佬(2)嘲笑的猪尾巴剪了!”

  一帮人随着夏陶朱一同出去。

  他一边走一边说:“你们知不知道赋进哥他阿爸是怎样过来南洋的?”

  大家摇头。

  他接着说:“当年他阿爸跟着洪秀全搞太平天国,不行后,被清廷追斩,死了很多人。他阿爸赶紧逃跑,跟他来的有一大帮人。”

  夏道林说:“我阿公也死了。”

  夏阿根说:“我阿伯也死了。”

  大家默不出声。

  走到了街上,他们忐忑地坐上椅子,听见“咔嚓”一声,脑袋突然轻松。他们对着镜子觉得又滑稽又可笑,习惯性地摸摸后脑勺。

  夏道林对理发师说:“你帮我用推剪把头发推平,以后洗头冲一下就行了。”

  理发师说:“好!”说完用飞剪一层层地把他的头发推掉。

  其他人也跟着把头发推平。

  注:(1)装先人骨骸的瓮。(2)老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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