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阳有些隐约的不安,但她很快把不安压了下去。也许他不方便主动约她。也许他想跟她装作偶遇呢。她想。她不再耽搁,匆匆套上从来不穿的高跟鞋,下楼叫出租车。
舒阳的出现果然赢得同事们的喝彩。她一边跟大家寒暄,一边用眼光搜寻谭力行。
终于,她看到他,坐在主桌的位置上,正和校长讲话。虽然是学院的活动,但毕竟是全校的光荣,连校长也出席了。谭力行身边好像还有一个人,只是被人影挡住了,看不清楚。
即便是这样远远的影影绰绰的看着他,舒阳心中也是甜蜜的。每当他在讲台上滔滔不绝,每当他的研究成果被世人称赞,她的心中都充满了自豪。因为在他的辉煌背后,有她默默的付出与支持。她是他坚强的后盾。
然而,她一直等待的,不仅仅是他的成功,更是他的一份承认。她希望他能公开地、由衷地承认她在他背后的努力与贡献。
这不是为了炫耀,而是对她多年付出的肯定。每当他站在聚光灯下,接受世人的喝彩,她总是在人群中默默注视,期待他能提及她的名字,提及她的支持。
尽管舒阳多次向谭力行保证,自己不会要求什么,自己绝不贪心,但这是女性的天性,内心里对于自己所爱之人成功的共享和期待。她希望,他的荣耀,也能成为她的荣耀。她等待着,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今天,会是那一天吗?
副院长走上讲台,宣布宴席开始。首先由校长致辞,继而,主嘉宾谭力行上场。
“非常感谢校领导对我的认可,非常感谢同事们的支持……”谭力行说了些开场的套话,接着,他声音放温柔了些,脸上也浮现一丝生动的笑容,说,“今天借这个机会,我顺便表达一下私心。我想感谢一个人,我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人。我能获得这点微不足道的成就,全靠她在背后默默无闻的支持。可是这些话我从未对她说过,我也觉得非常愧疚……”
啊,来了。她这么几年来梦寐以求的时刻。她在众人瞩目之下接受他表白的时刻。
舒阳的脸“腾”地红了。这惊喜也来得太突然,他事先根本没有和她商量过,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么肉麻的话,实在是……甜蜜。她的心砰砰跳着,把头低了下去。
“这个人就是……我的太太!”
全场鼓掌,喝彩。舒阳呆住了,猛地抬起头,在人声鼎沸中望向讲台。主桌旁原来坐在谭力行身边的人站了起来,走到谭力行身边,偎依着他,幸福地笑了。
那是个雍容华贵的女子,身材已经有点发福,但气质很好,一身得体的套装,脖子上挂着一条珍珠项链,低调又奢华,显然家境优渥。
“听说谭教授的太太比他大好几岁呢!”身边有人悄悄议论。
“看不出来啊,保养得真好!”
“家境好嘛,据说丈人是当地的高官,资源也很好……”
“哦,怪不得……”
“你怪不得什么?”
两个人一阵耳语,吃吃笑起来。
舒阳再也听不下去了。她悄无声息离开桌子,走到门口,再回头看了一眼聚光灯下那对幸福的夫妇,推门而出。
她穿着优雅又性感的露肩晚装,踏着完全无法驾驭的高跟鞋,踉踉跄跄走着,茫然没有目的。她只想离开那片聚光灯,离开鲜花、掌声和笑脸,越远越好。
外面的风很冷,带着刺骨的寒意。然而,对于她来说,心中的寒冷远比风更加刺骨。她曾以为自己倾尽所有的付出,能够换来他的理解和珍惜,却没想到,最终收获的却是冷漠的背叛。
她的内心充满了无尽的失望和痛苦。这么久以来,她默默地为他付出,不求回报,然而,现实却像一把锋利的刀,无情地割破了她的期望。他的无情让她感到心如刀绞,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真心付出,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她强忍着不让它们流下来。她不想让自己显得那么脆弱,更不想让自己失去尊严。然而,心中的痛楚却像洪水猛兽般无法抑制。
一阵嚣张的马达轰鸣自远而近,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车子在她身边停下来,下来一个人,气喘吁吁跑到她面前。
“秦教授,秦教授,这是咋的了?”是刘布。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我都不知道我在哪里。”舒阳的脑子都冻得有点木,喃喃地问。
“项链啊!我收到报警了!你体温太低项链就会报警。”刘布扬了扬手里的报警器。他上下打量舒阳一眼,奇怪地问,“话说,秦教授你怎么穿成这样?”
“什么样,又优雅又性感?”舒阳自嘲地说。
“嗨!什么性感不性感,我看你马上要得流感了!”刘布根本没心情欣赏舒阳的露背晚礼服,他只看见舒阳冻得发青的脸和胳膊,急坏了,赶紧脱下外套裹住她上身,“你跟别人比啥性感啊,你裹条被子也比全世界女人性感!下次大冷天出门你倒是裹条被子啊!”
外套带着刘布的体温,还有他身上的气息,披在舒阳身上,像一阵电流贯穿舒阳的身体。她本来渴求的,是另一个人的拥抱,另一个人的体温和气息。
舒阳忍不住爆发了。她拉下外套,再扯下脖子上的项链,一并扔到刘布身上,大声喊:“滚开!从我身边滚开!”
刘布吓得一哆嗦。秦舒阳在他眼里永远斯文有礼,他从来没看到过她像现在这样歇斯底里。
“你,你怎么了?又发烧了吗?”刘布战战兢兢地问。
“滚开!离我远一点,不仅是今天,是永远!我不想看到你!我永远也不会喜欢你,你死了心吧!”
舒阳转过身,跌跌撞撞往前走。
刘布捡起地上的衣服和项链,焦急地看着舒阳的背影,却不敢追过去。他并不太介意舒阳刚才喊了些什么,他只担心一件事。
如果他真的滚远了,下次她一个人衣衫单薄跑出来的时候,谁给她送被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