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宛亦握方向盘,脚踩刹车,斜睨着我。
“下手那么重,不怕出人命?”
我手上满是血,分不清是云秋和他们三人的,还是我的,一脸的无所谓。
车窗外,阳光正烈,春风轻拂,杨柳依依,山横水纵,春花灿烂。
我扳着带血的手指,数着这些年,两只手两遍都扳不满……
我细细数着十九年来的点滴,有些羡慕他们。
眼里塞满模糊的记忆,很多事,早就记不清了,很该死。
……
很该死,我已经记不起过去多少年了,岁月不经数。
“此生如梦,流年难数。”
它落在树梢上,眨巴着小眼睛:“可惜了,还活着。”
我坐在树下,躲着刺眼的阳光:“死了,对她不好,不然当时我真动了杀心。”
它冷笑:“没想到你居然心软了,这些年你对那些人可没见你手软过哪怕一丝。”
我抬头,瞥着它;“怎么,嫌自己血多了?”
它吓得扑棱翅膀,飞得老高:“滚,你个变态,我的血,你都想喝,去死,去死。”
它叫嚣着,把小小的身躯完全隐藏在中午的阳光里。
……
中午的阳光很烈,不像春阳,手上的血,还没多久就干了一些,粘在手指缝里,很难受,苏宛亦丢了一张湿巾纸:“哎,说话啊。”
我拿起纸,擦着血:“哦,他们都不怕,我怕什么?”
云秋和,杨益,李卫国三个人离开会议室的时候,基本只剩半条命,被人抬出去的。
我动手的时候,嘴里嚷嚷着报警抓我,苏宛亦霸气地说:“你们别急,本小姐就是警察,等他打完直接报警,到时候我再打一顿。”
别提多爽,看得苏宛亦都忍不住来了两脚,用他的话说像云秋和这样的人渣,就该碎尸喂狗。把人吓得尿裤子,很不厚道。
三人的惨叫把副校长等的一行学校高层都引了过来,看着满地的血,副校长淡淡地瞥我一眼,又跟苏宛亦礼貌一笑,对着三人说:“怎么拿刀捅同学呢,出人命你们三个担得起?学校怎么教出了你们这种人,教育教育,是教书育人,都教了些什么妖魔鬼怪!”
我跟苏宛亦笑着,这老家伙真的鸡贼,这就把我腰上的伤推给了他们三个,我成了正当防卫。
在陈副校长的谩骂中,三人被人抬着去了校医院,他也跟着去了,用他的话说这三人不能死在学校。
……
“接下来去哪里查?”苏宛亦晃着长腿,问我。
我揉着发紫的拳关节,漫不经心地道:“要不,趁热打铁,拿捏一下宋大律师,他这么积极,说不定知道点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
在殴打的过程中,云秋和透露了一些消息,前两天我跟苏宛亦去后山教堂被人跟踪的事是“德高望重”的宋大律师干的,他要给我点颜色瞧瞧。
苏宛亦脾气上来了:“看他不爽很久了,还给你一个学生颜色瞧瞧,他以为他是谁呢?正愁没理由动他,这次本小姐不干废他,就不姓苏。”
这才有了我们两人驱车眼下的一幕。
擦完手,把带血的湿纸巾装进口袋:“谢谢!”
苏宛亦轻笑:“还以为你会随手一丢呢。”
我耸耸肩没有说话,这女人啊,真以为我是陈副校长口中的人?学都上到狗身上去了?
前面的车开了,苏宛亦在后面的几辆黑车的阵阵喇叭声中,一脚油门带着我上了大路,宋大律师的律师所在城中心,开车都需要半个多小时。
苏宛亦的车速很慢,一路上被超车无数次,我甚至怀疑这女人是不是刚拿的驾照,但我不想多说,女人给你开车,还嫌弃人家开得慢,有病吧?
车开了十五分钟左右,苏宛亦示意我看看后视镜。
我看了一眼,那几辆黑车还在,准确说是三辆,真真的黑车,没有车牌,他们跟了我们十五分钟,这一路苏宛亦开得很慢,其余的车都超车了,只有这三辆亦步亦趋,显然没安好心。
这些人显然是冲着我来的,我没有丝毫慌张,问道:“你说会是谁的人?”
苏宛亦皱眉:“你小子得罪了多少人?”
我摊手,有些无奈:“鬼知道呢。苏大警官打算怎么办?”
苏宛亦没有说话,挂了倒挡,油门踩到底,直接跟后面的第一辆黑车装上了,车身传来一阵震动,然后又向前飙去,速度很快。
这条路上,这个时间段车辆很少,苏宛亦肆无忌惮,身后的三辆黑车更肆无忌惮,车头被撞坏的黑车副驾驶上的人探出头来,拿出一把猎枪,直接开枪。
钢珠打在后玻璃上,裂成了蜘蛛网,距离再近一点,那就完犊子了、
猎枪,在这个边陲小城很常见,夜猎屡禁不止。
枪声一响,路边就有人报警了。
苏宛亦咬着牙:“妈的,这群人胆子真大,不怕死吗,刑侦队的都在干嘛,这些人没查到么?”
油门踩到底,后面的黑车也紧追不舍,枪声也是此起彼伏。
“嘭!”
“嘭!”
“嘭!”
一辆高速行驶的轿车,在左边迎面开了过来,被枪声吓到了,失去控制,这个速度撞上去,两边的人都可以吃席了。
“左边左边!”
苏宛亦往右边猛打方向盘,一个侧身,避免了一场车祸,但左边的后实施壮烈了。
苏宛亦差点撞上去。
苏宛亦大口喘气,咬着银牙:“左你妈啊,不会说往右啊,差点撞上去了。”
三辆黑车压了上来,副驾驶上的三个人也换好了弹,再度开枪。
“快点。”
钢珠擦着头皮而过,他们没有要我们命的意思,钢珠跟火药都塞得不算多,威力不大,不然这个距离,正常装药量,我俩都得成筛子。
苏宛亦转着方向盘:“有本事你来开,催什么!”
“你想死,高中生会开车?”
“所以赶紧闭嘴,”苏宛亦白我一眼,一手开着车,一手拨电话,“苏简箫你这个废物在干嘛吗,这么久都没出警,本小姐死了,你那里再找这么好看的妹妹?”
苏简箫,也是一名警察,据说有两米一的身高,像一座山。
电话里响起厚重的声音,不急不忙:“往郊区开,他们有枪,会殃及无辜。”
“本小姐不知道吗。不然早就甩掉他们了。你们还有多久到?”
我耸耸肩,这对兄妹真有意思。
车开得很快,拉开了一些距离,不然苏宛亦也不敢打这么久的电话。
电话里传来苏简箫厚重的声音,很暴躁:“可能要晚一点,城南发生爆炸案,我们所有警力都在这里了,那边你交给那小子,你出了事,我拿那小子祭你。”
我竖起中指:“有病!”
苏宛亦:“哥,这小子给我竖中指。”
“回头把他手指割下来。”
我TM……
苏宛亦得意地挂了电话,道:“城南的爆炸看起来是有意为之,他们对你势在必得,你看接下来怎么办?”
我冷笑,有些人终于忍不住要出手了。
我平息情绪后,淡淡地道:“我来开车吧,妈的,你出事,我真怕你哥把我杀了逗你开心!”
后面的车,已经再度逼近,按照苏宛亦开车地速度,被逼停是迟早的事情。
“你行?”
看着前方阳光里扑棱着双翅的小鸟,我坚决点头:“相信我!”
苏宛亦犹豫了几秒:“来!”
我跟苏宛亦在车子摇摇晃晃中交换了座位。
坐上驾驶位,手握方向盘的刹那……
我知道,是结束,亦是开始。
一声清脆的鸟鸣,也在这一次响彻小城,盖过一切嘈杂。
挂挡,松脚刹,一脚油门猜到了底。
车,在呼啸。
有人在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