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雨水晶莹剔透,落在人的脸上既不感觉被暴雨胡乱拍打的痛,也没有蚀骨灼皮的冷寒感。
站在屋檐下看着雨水从引流渠里落到地面,宛如一条病恹恹的水龙钻回了老巢,冤清顿时觉得昨天被雨浇了个透心凉的不爽已经烟消云散了。
和冤清习惯在遇到各种恐怖的事情后仍能躺平睡大觉不同,琴巧可似乎还因为昨天的事情没有睡好,眼角的黑眼圈浓的跟大熊猫一样。
但她还是强忍着疲倦,向直播间微笑着打招呼:“hello!要出发了哦宝宝们!昨天可真是吓死我了,你们敢信讲故事讲到一半我居然看见血神了!你们看我这脸,还有这黑眼圈,唉!昨天可真是吓死可儿我啦!”
现在是早上但直播间已经挤满了新老观众,原因估计就是昨天的直播突然在一阵尖叫中断开,再加上今早琴巧可这副模样露面,无疑挑起了所有观众的胃口。
他们都想看看这六年前的碎尸案和血神到底有什么关联。
“啊差点忘了告诉各位!多亏了这位侠肝义胆的路人学长出手哦,不然可儿早就被血神抓走了呢!”
琴巧可一边可怜巴巴的卖惨一边将直播镜头对准了冤清,他也只能尴尬的举起右手打招呼:“额,各位好,其实昨天就只是有老鼠而已。”
“喂!学长你好坏怎么能拆我台呢!”琴巧可气鼓鼓的嘟起了嘴。
但她并没有对此感到生气,因为这一唱一和反倒让直播间的观众感受到了一种幽默,纷纷起哄发出了“看到血神≠看到老鼠”和“胆小鬼可儿”之类的弹幕。
可在走之前血思齐找到了冤清,用严肃的口吻说道:“麻烦冤老弟照看好这小姑娘,荒村外面的山可不是一般人能随便乱走的,想必你也知道六年前有一个女孩被野兽吃了吧。”
冤清点了点头:“嗯,我了解过一点,但是血村长我想知道那个袭击人的野兽是不是血虎?”
“血虎”二字一出,血思齐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你认识山煞?昨天晚上是他带你进村的?”
“额.......”眼看冤清的谎话直接被识破只好将遇到山煞的事情老实交代。
他可不想因为说谎而惹火了村长,到时候就只能躺路边或者睡猪圈了。
血思齐听到冤清还是因为意外来荒村的后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不过他还是提醒道:“少和那个人打交道吧,他当初去参军可不是因为什么一腔热血,这家伙不是个好人。”
不是好人?
“喂冤清!快走啦!再不走快点雨到时候又要下大了!”
听到远处琴巧可得呼喊,冤清只好匆匆的说道:“那我先走了血村长,有什么事晚点回来聊吧。”
离开血村长家后,两人穿好了雨衣一前一后从村头往村尾的方向慢悠悠走去。
冤清跟在琴巧可后边将这座不大的村庄走了个完整。
其实从村头走到村尾步行只需要五分钟不到,整个村庄是一条长方形的框架将所有房屋牢牢锁在了里边。
村庄的主路很狭窄,车辆进出的话估计还得排队通行。
琴巧可一边对着直播镜头将昨晚讲的故事继续娓娓道来,而冤清却看着手机屏幕若有所思。
琴巧可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故意凑近了问道:“学长,你在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冤清大大方方展示了手机上拍到的荒村以及周边山区的地图,这些都是他昨晚去血村长办公室时悄悄拍摄的,因为他隐约感觉这张地图能派上些用场。
“原来是地图啊,还是我们学长想得周到呢!”琴巧可拍了拍手,在直播前客套的夸奖了一番。
从地图上看村尾的土路有三条分叉,往北的一条是去后山乱葬岗的路线,中间一条则是几公里外的月亮湖,最后一条紧挨着月亮湖的路线只不过是通往湖泊西边的山坡上。
昨天晚上山煞带冤清进村走的路线,恰好就是这一条土路,也是最靠近公路的一条。
于是冤清指着地图问道:“所以你准备去哪?”
琴巧可将手机放远了一点,小声在冤清耳边说道:“当然是先到乱葬岗啦,越是邪性的地方越容易讲鬼故事骗这群观众,反正我又不是真的来破案的,随便找点有意思的吓人地方糊弄糊弄就得了,说不定六年前的那案子还真不一定是人为所致。”
“希望如此吧.......”冤清感觉有些不太靠谱。
但在离开荒村前冤清还是不由自主的将目光落在了分岔路口旁一座低矮的木屋上。
山煞说过他的猎人木屋就在村尾这块,想必就是这座房子吧。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自己还没准备进去看看,琴巧可却先一步推开了猎人小屋的木门。
吱嘎——
屋子里东西很少,除了那些猎物身上割下来的战利品,一张桌子、一张床、几个锅碗瓢盆和装柴火的炉子就是整个木屋的全部。
一支破箭袋就挂在门板的钉子上面,里面还装着好几支锋利的羽箭,应该都是山煞自制的狩猎箭头。
话说这家伙也真是心大,门不锁的情况下还将危险的弓箭放在这么容易拿到的位置。
“奇怪,山煞不在吗?”琴巧可嘟囔着山煞的名字,看起来她似乎认识这个猎人。
冤清有些疑惑的问道:“你认识山煞?”
琴巧可在屋子里一边乱转悠一边说道:“当然咯,昨晚进村还是我联系了他过来接我,结果这家伙死活不愿意还说什么晚上山里危险,啧。”
“那他为什么答应了呢?”
琴巧可笑而不语,只是做出了一个money的手势。
从这屋子的寒酸程度来看,山煞确实也是为钱所迫才不得已接了这一单。
怪不得昨天晚上冤清见到山煞时他明明在狩猎血虎却不搭上弓箭,应该是怕误伤这个半夜造访的女孩吧。
不过山煞说过他不在的话就是在山里面打猎,也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见到他。
但冤清在屋子墙壁上却发现了一张奇怪的地图,从上面手工涂绘的痕迹来看这应该是山煞自己画的。
地图大致内容也是荒村以及周边山区,只不过山煞画的这一张标出了好几条用红色记号笔画出的路线,还有几块打了X和○的区域。
其中一条红色线路刚好贯穿公路以及血神庙,跟进村的土路重合了一小部分。
另外两条在月亮湖沿岸以及西侧的山丘上,最后一条则是乱葬岗和荒村之间的山沟。
至于X和○的区域则在月亮湖、乱葬岗、荒村附近分部不等,但大致都是一个手指甲盖的大小。
冤清脑袋里第一反应就是这些标记和血虎的行动轨迹有关。
毕竟山煞本身就是名猎人,熟知猎物出没的地段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要是有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按照这张地图走,恐怕不是被野兽吃掉就是踩到捕兽夹。
可是山煞为什么执着于猎杀血虎?难道是因为毛色血红非常稀有,剥下来的皮可以拿去卖钱?
要知道老虎在国家可是一级保护动物,猎杀者至少要判处五年左右的监禁,如果严重的话就是十年起步了。
冤清似乎也理解了血思齐为什么说“山煞不是好人”这句话了。
冤清在心里自言自语道:“话说这地图有些眼熟,我似乎在哪里见到过……”
就在琴巧可看着木屋里各种捕杀来的猎物皮毛、鹿角、泡在酒坛子里的心脏、各种鸟类标本好奇。
突然她感觉头发被什么东西缠了一下,接着就是脖颈上那块敏感的皮肤有些瘙痒,就像是某个人的手指在搞恶作剧。
琴巧可皱了皱眉头还以为是冤清故意吃自己豆腐,但在直播前她只能故作娇嗔的说道:“别闹啦学长,我在直播呢。”
“闹什么?”
听到冤清的声音离自己隔的有些远,琴巧可猛地一回头发现他正站在地图前仔细观摩,根本没有站在自己身后。
琴巧可颤抖着声音结巴的说道:“等等?所以........你刚刚一直站在那吗......学学学.......学长?!”
“不然呢?”
一股寒风吹的琴巧可后脊发凉,随之而来的又是头发被某根手指卷曲的异物感。
更恐怖的是这种虫子钻进头皮里的瘙痒感逐渐朝自己的眼角“爬”去。
“啊!!!”
被吓坏的琴巧可连忙跑到了冤清旁边,指着刚才站着的位置喊道:“刚刚!刚刚好像......好像有什么东西刚刚在摸我头发!没骗你!就在那里!!”
冤清放下了正在拍摄狩猎地图的手机,用疑惑的目光扫视了一圈琴巧可站立的位置。
除了许许多多摆在木架上的猎物战利品外,似乎没有什么特别奇怪东西。
不过当他的目光微微上移后就知道问题所在了。
那是一根用红线悬挂的白色指骨,从外形来看似乎是人类的骨头,刚才勾住琴巧可头发的就是这玩意。
琴巧可一时间有些慌张:“为什么山煞屋里会有人类的骨头?难道他杀过人?!”
“不太可能。”冤清伸出手仔细观察起了这节人类手指。
指骨尖细长且狭窄发育完全,应该是成年人小拇指部位的骨头,至于是女是男暂时还看不出来。
突然冤清想到了什么回头问道:“你之前说过六年前警方花了很多时间寻找胡婷的尸骨,那他们有没有全部找到呢?”
琴巧可咬着手指思索了一番:“唔姆........我记得大部分应该是找到了,但身体上部分肌肉以及一些零碎的骨头还是没找全,当年的资料又太少我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难道这是胡婷的骨头?!”
冤清点了点头,松开了捏着骨头的手指:“也许。”
所以眼下有两种可能。
要么就是山煞6年前因为某种原因杀了胡婷,将其碎尸伪装成被野兽袭击后背井离乡去参军躲避嫌疑,这块留下的骨头就是他用来“纪念”自己罪行的战利品。
要知道山煞身强体壮没参军以前就接了父亲的班当起一名猎人,对这方圆百里的山岭熟悉的跟自己家一样。
如果是他将胡婷碎尸后在极短时间内到处抛弃尸块,这个想法倒也勉强说的过去。
另一种可能就相对单纯一些,这节小拇指的指骨只是他在山里打猎时偶然捡到的。
就在冤清思索着这块小指骨的真正来历究竟是什么时,他发觉在后边直播的琴巧突然可没了声音。
明明直播间打赏的语音播报不断传来,可她为什么一句道谢的话都不说呢?
难道说.........
冤清吞咽了一下口水慢慢回过头,眼前的景象让他眼睛都瞪大了一圈。
只见穿着黑色雨衣的山煞不知何时站在了木屋的门口,肩膀上还扛着一头血淋淋的麋鹿。
那张被熊瞎子抓出来的疤脸在鹿血的浸染下显得格外狰狞。
更别提他左手上还抓着那把足以置人于死地的狩猎复合弓。
山煞将凶狠的目光落到了冤清身上,因为他已经看到了后边左右摇晃的指骨吊坠。
他盯着冤清的眼睛语气冰冷的问道:“你刚刚,在看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