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湮灭

繁星诞生之时 G林钟 5084 2025-08-18 10:32

  咒师讲述着他们的故事,一步步向前。他似乎携带了地狱的火,我几乎能看到火舌正一缓缓将女皇华丽的衣装焚烧殆尽,直到走到她面前。女皇王座上的装饰几乎已经变为漆黑的一片,无法辨清模样,她盯着咒师,已经不再像一个追逐的猎人的眼神,她似乎只是在等待,就像在白天等待黑夜的降临。火焰将她的身躯照耀为橙黄的颜色,好像夕阳已经降临了。

  “我诅咒你……”只隐约听到咒师的声音,然而高傲的女皇并没有作出任何的回应。她费劲心力召唤这个怪物,这么多年,不惜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残酷而严谨的王,不惜剥夺这个国家所有生民的生命力,创造出不伦不类的法师作为实验。为了抵御来自地狱的烈火,不让它焚烧到王城之外的地方,她将水聚集在这里,只为帮助他来到人间一趟,让他以类似于生命的方式重新诞生,然后诅咒自己。

  黑夜吞噬、包裹着她,从指尖,到肩膀,到脸庞,梦的钟声敲响,一位来自王城的贵客如约而至。

  我难以想象她的样子,只知道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了。她就这样在我面前坍缩。是的,如同一株被火焰燃烧殆尽的植物,变得干枯,漆黑,最后只有那样的形留在那里,不能被触碰,因为一旦触碰,她将瞬间化为齑粉。

  我看见她的表情似乎动了一下,她是在微笑吗?她觉得喜悦吗?有什么可喜悦的呢?是终于解决了积压在心底的咒怨,是终于完成了天使的职责,是终于做了清白的猎人,还是终于做了悲惨的猎物。她似乎闭上了眼睛在回忆什么,我无法看透更多。

  “回忆是在地狱里的人们常做的事,也因为如此,所挂念的越多,他们就更加会沉浸在地狱的烈火里而不愿轻易离开。总有许多生来的智者妄想在痛苦之海中寻找快乐,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咒师看着眼前的灰烬雕像,静静地思考着自己的职责。

  作为一名仅作为中介而存在的咒师,他的职责仅仅是搭建下咒人与被咒者之间的联系,使得咒怨流往它应该去的地方。但现在情况或许过于复杂了。在多年前,他成为了第一个被诅咒的咒师,多年后,他又成为了第一个下咒的咒师。

  “这世界变得荒唐起来了,说不定下此次你会在天堂见到我,天使为我干活。”他打趣着说。

  “所以,你是在报仇吗?”我问他。

  “别像个判官一样审问我。我为什么不能呢?她将我送往地狱深处的时候,我的脑子里一直在思考着为什么!但是只要我思考,我就会不停地感受到烈火灼烧的痛苦,只要我不记得,我就能沉入虚无之海,到那时我变成什么都无所谓,一直鱼?我不在乎!她的咒怨太过强大了,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却要承受这些痛苦,我必不会甘心的!”他用近乎颤抖的声音诉说着,好像又感受到了那些不怀好意的火焰,它们所代表的只有欲望,只有吞噬,没有心,也没有理智。在那里,邪恶孕育邪恶,痛苦裹挟痛苦,所有人都以为世界本是这样了,所有的幸福都是敌人。

  “他已经不再是咒师了,他与任何来自地狱的小鬼都没有什么区别,女皇最后的理想主义让她做了这件错事,这位已经不是咒师的怪物,不该出现在这里。”忽然,羽的声音传来,她的声音很近,几乎就在我身旁。这位咒师仍然欣赏着眼前女皇的灰烬雕塑,似乎并不是从那里传来的声音。

  “你在哪里?”我问。

  “难以解释,但是我正在利用蜃楼跟你讲话,你不用想太多。”

  “他将身体还给你了吗?”

  “没有,准确的说,是我暂时将身体借给他发挥的。他明明吃了那些法师的身体,但却似乎并不满足。我能听出他不满足于这些低级的法术,他想做些了大的举动,让这个召唤他的人感到惊奇,就像一个想要让父母感到惊奇一样的孩子那样幼稚。又一个理想主义者。”羽的声音听起来无比冰冷,似乎仍来自那个潮湿的洞穴,她的声音好像能顺着我的耳膜和骨头直抵我的心脏。虽然知道她的身份不一般,但是我还是感到震惊,我究竟结识了一位什么样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看着这场天使与恶魔的闹剧上演,并在旁静静观察故事的展开。

  “天使与地狱的事情,你也能插手吗,羽?”我问她,找了一个好位置坐下,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听到了羽的声音之后,我感觉全身的力气似乎都被抽走了一样,如果暂时不知道什么是对的,那我暂时还是不要发声好了。

  “天使?哪里来的天使?”羽奇怪地问道。

  “女皇难道不是故事里的天使吗?”我以为我猜到了故事的真相,但羽好像为此感到疑惑。

  “女皇实际上就是那个与咒师发生争执的天使,她为了报复咒师,变成了那个乡村里的女人诅咒了咒师,难道不是这样吗?”我接着说,愈发觉得没有力气了。

  “你为什么会这样觉得?天使就是天使,天使可以去往人间,堕入地狱,但是地狱的人永远无法反向去到人间或天堂,这是一条正向的链条,是永远无法被打破的。而天使也是不可能随便前往人间的,如果他真的这样做了,那么他将永远无法回到原来的地方,他要么通过无尽的轮回苟且生活在人间,要么堕入地狱无所顾虑就此湮灭……”羽忽然沉默了一下,她顺着咒师的方向望去,她突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怎么了?”

  “你说得或许是对的,怎么会有这种事?多么可笑啊!一个现实主义的王,做了最理想主义的事,一个欲望构成的人,为了执念忍受痛苦来到人间。怎么说呢,怎么说呢!”羽仍在笑着,我似乎能听出她的不解与愤怒,又似乎能感受到她的无奈与不解。

  忽然,笑声停止了。咒师的身体忽然晃动着,瘫坐在地,紧接着,她又站起来。对着眼前的雕塑扬起了一道风。女皇最后的剪影就此消失,比夏日里逐渐融化的冰更加缺少浪漫,或许这也是这座严肃城邦的特色。

  我再次睁眼,看到依旧是王城的门口。不同的是,我记得之前的一切。巡守的人依旧在王城门口,只是有一个人已经打起瞌睡了。

  羽正坐在阴凉处乘凉,所以,我可能是被太阳晒醒的。

  “你就把我仍在太阳底下暴晒?”我推开她一点,坐在她旁边。

  “这样是让你醒来的最快方法了。”她仰面欣赏着天空,白色的发丝遮住了她的眼睛。

  “女皇已经不在了吗?”

  “嗯,但是这个国家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了,它的运行早就不仰仗一位帝王了,蜘蛛即使离开蛛网的中心,这张网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的。”

  或许看我依然很疑惑的样子,羽指了指那座高塔的方向。

  “还记得那座塔吗,由记忆堆放的塔,这或许是这位女皇,或者说天使的严谨之处,这些东西足够这些人们生活很久了。”

  她站起身来走到阳光下,摘下帽子,我感觉她白色的白发似乎要溶解在阳光之下了,有一瞬间,我害怕她也变成女皇临死前那副易碎的模样。

  “当他们解构那座塔的时候,他们会创造新的神话,会有不同的解释,或许还会构建不同的派别,他们有些人信奉经典,有些人相信新时代的阐释,有些人则跟随大多数人的声音……无论如何,他们会活下去的,你也一样……”她忽然走进,伸出手递给我一个东西。

  我知道,那正是我在找的东西,虽然不确定为什么要找到它,但是当看见它的时候,我只觉得好像瞬间坠入湖水中心的亲切感,那是我要找的东西,仿佛是我本身的构成一样,仿佛是某种美妙的音乐,我会被一个音符牵引着走向下一个音符,于是我就开始行走起来,无论走到哪里去,无论遇到什么人,都已经不可阻挡了。我没有时间纠结会遇到谁,甚至尝试去安排我会遇到什么,这些都太慢了,如果我再为这些事情磨蹭下去,我将永远沉没在这里了,和来自地狱的烈火一起,一边感受痛苦,一边在痛苦中搜寻快乐,反复做着这样没有结果的事。

  我猛地抓住她的手,连同她手中的泪滴,一瞬间,我感觉那似乎不仅是我要寻找的东西,而是我们共同的东西,我要将它拿走吗?

  她看着我迟疑的表情,反手将它送到了我手上。

  “你……”我想要对她说什么,但却不知我们还能说什么,只是感觉到她就要离开了,有一种悲伤的感觉产生,就如同我因为害怕找不到这件东西时的悲伤一样。

  “咒师去哪里了呢?”我问道。

  “他回到了地狱,虽然这是这位天使的一次尝试,但是我说过了,这条线路是不会逆转的,虽然他顶着地狱的烈火前来,女皇也短暂地用水将他束缚住了,但他依旧只能继续下坠。这位天使的灵魂也是如此,好在他们似乎都完成了自己的愿望,那么他们或许最后会在虚空相见吧,只是,因为没有记忆而不在存在相识的说法。”

  “那么,你要去哪呢?”我问道,握紧手中的泪滴,但似乎渐渐连同我心底的泪滴一并相融了。

  “这取决于你……”她说着,渐渐后退,拉开了我们的距离。

  “小心了,我的命,也在你手中了……”她说着,忽然我听到兵刃撕破空气的声音。她的身影瞬间碎裂,一支箭正中我面前的地面。

  我朝箭的来向看去,一个人影站在屋檐之上,他放下手中的武器,将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向我挥了挥,便瞬间隐去了身影。

  我感受到我心底的泪滴仿佛在发热,燃烧着,这不是一个好兆头,为了使它平复下来,我或许也要前往某个燃烧的地方了,而不是等着某些好心人,来为我引路,然后亲手给我冠上“敌人”的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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